登山男死了,尸体就放在那里,谁都没有去管他。
几个玩家避开沈岭竹和千河,单独聚在了一起,“昨天晚上,你们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花笑笑勾着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态度轻慢的问着其他人。
“我们睡得很沉,什么都没有听到。”那对圆脸女人和瘦矮男人的情侣组合率先开口。
邱工文也跟着摇头,花笑笑的视线看向了胖子,“你呢,你应该听到了吧?”
胖子犹犹豫豫的开口:“我听到了脚步声。”
“差不多,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胖子越说,表情越犹豫,“可是那三个脚步,就像是出自同一个人。”
玩家这边在商量,沈岭竹也没有闲着。
“这几个人,应该和三天前的那一批是差不多的。”沈岭竹的视线看向楼下大片大片的雪地,若有所思的说道。
三天前,同样有七个人到了沈岭竹的旅店,他们形迹可疑,也同样对沈岭竹说些奇怪的话。
“你放心,我们会救你。”
“小心你身边的人。”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会救你于苦海。”
仅仅过了三天,这七个人全部死在了旅店,沈岭竹本想打电话报警,可是电话打不通,山路又被大雪封住。
这间旅店,就像是被死神眷顾了,他将其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在远离人烟的山上,肆无忌惮的收割着性命。
但沈岭竹,不完全认为死的那些人是什么都不知情的。
“那个胖子和他的女朋友,两个人的关系很疏离,那个女人,在胖子拿水果不小心碰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厌恶。”
“而且他们的相处很陌生,一举一动不似情侣,更像是陌生人强行凑在一起的别扭。”
“那对爷爷和孙女,看上去是爷爷更害怕孙女一些,虽然他们在掩饰,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和做决定的听从,都是骗不了人。”
“今天看见尸体的时候,那个少女害怕的躲在了她爷爷身后,攥着衣角,那一刻,那个老爷爷浑身紧绷,比起莫名死亡的尸体,他更害怕他孙女的触碰。。”
“这七个人,他们的关系是假的。”
千河站在他身边,两个人此刻就在沈岭竹房间的阳台上站着。
沈岭竹在看雪,千河在看沈岭竹,闻言,小小的哇了一声,语气略有些吃惊的感叹道:“沈哥哥好厉害。”
千河的眸色有些浅淡,平时看上去给人的感觉疏离而淡漠。
可此时,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漂亮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沈岭竹,眼下白皙的脸泛着微红,任何一个男人,在他这样的神情下,男人的自尊心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沈岭竹偏过头,就和这样一双眼睛对上了。
他原本因为思考而显得冷峻的眉眼舒缓下来,唇角微微上扬,伸手揉了揉千河的头,将一头柔软的碎发揉乱,“小骗子。”
千河眼睛睁大,澄澈的眼里一丝杂质也无,只倒映着沈岭竹的脸,“沈哥哥说什么,我哪有骗人。”
沈岭竹喉结上下动了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别叫我沈哥哥。”
千河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你不喜欢吗?”
一只手抚上了千河的脸,拇指在他脸侧来回碾磨,柔嫩的脸被摩挲得微红,沈岭竹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声音低沉:“千河,你失忆了。”
“在这山上,你只和我朝夕相伴,你不过看上去刚刚成年,我年长你几岁,有责任让你看清这个世界的美好。”
而不是仗着千河失忆懵懂不知时,趁机禁锢他的人生。
这是以沈岭竹的教养做不出来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在沈岭竹不赞同的目光下,千河沉默了。
沈岭竹替他捋顺头发,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在黑发之间穿梭,这双手温柔的拂过千河,还来不及沉溺其中,手的主人就已经抽离。
“通往山下的路不通,电话也打不过去,这几天小心些,离那些人远一点。”沈岭竹收回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温声劝诫道。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戗驳领风衣,内里搭着深色马甲,金丝框眼镜柔和了他凌厉的眉眼,此时这样对千河说话,就好似一个关爱弟弟的兄长。
沈岭竹知道千河聪明细致,就算失忆了,也有自己的判断力,千河肯定也发现了那些人的不对劲,所以他只简单叮嘱了一下,便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拿着清洁工具,走到了二楼走廊上。
果然如他所想,登山男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就像是之前死去的七个人一样。
不知道尸体是怎么消失的,沈岭竹只想批评回收尸体的人工作做得不到位,尸体不见了,留下血迹做什么。
如果那人是他的员工,至少要扣一个月奖金,想法丰满,现实骨感,沈岭竹手下只有一个员工,是他不忍苛责的小千河。
就连擦除血迹这种脏活,沈岭竹也不舍得让千河来做。
看着满地的血迹,他难得的,叹了口气。
他开始由衷的后悔,当初装修这家旅店的时候,为什么要想着给旅店营造深山古朴的感觉,而将二楼给客人住的楼梯,走廊修成木质的。
为了居住环境舒适和方便,房间里面都是光滑的地板,只有走廊楼梯这些公用的地方,修得古香古色。
楼梯进二楼的入口,还挂得有红灯笼。
这种装修的木质结构,是老工艺,走廊楼梯的木板之间都是有缝隙的,这就意味着,扫地机器人它清理不干净。
沈岭竹有钱,旅店看上去不大,里面配备的电器一应俱全,就连洗碗都没有请员工,而是用的多功能大型洗碗机。
身上的风衣被他脱下随意的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深色的马甲,笔挺的西装裤,黑色的马丁靴,本就身高不俗的沈岭竹穿着这一身更显得肩宽腿长,比例线条无一不是一绝。
像是禁欲系,可他偏偏温和常笑,让人忍不住想拉他一起沉沦,不许他对其他人露出一丁点儿微笑。
站在远处看他的千河,满腔都是这种想法。
看着地上的渗进木头里的大滩血迹,沈岭竹颇为苦恼的蹲下了身。
白色的内搭衬衫衣袖被撸起,露出线条漂亮流畅的手臂,肉|色的肌肤下青筋微露,他蹲在地上,单膝点地,西装裤的线条绷紧,沈岭竹的唇紧抿着,拿着被水打湿的帕子擦拭着侵染在血迹的地板。
千河默默红了脸,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沈岭竹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他还在想登山男的死。
他隐隐知道,这些人的特殊,几天时间内,他就看见了八个人接连死亡,心里却没有多少害怕,只是有些担忧。
他去看过后院的铲雪车,车子出了问题,开不走,这山算不得高,但是按着线路也要走上四、五个小时才能下山。
现在大雪茫茫,一点路也看不见,树都光秃秃的,几乎一个样子,一点标志性的建筑也无,如果在这山里走失了,远比在旅店危险。
如果不是每日铲雪,这旅店的门怕是都被雪堵上了。
所以那七个人,是怎么在这没有任何参照物情况下,精神饱满的找到旅店的。
沈岭竹心中怀疑,却不能问,因为那些人,不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一边想着,一边勤勤恳恳的擦着木质地板,缝隙里面的血迹难以擦到,只能一点一点的用帕子的边角去擦拭。
血迹擦了一次,水桶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沈岭竹无法,只能再去换一桶水来。
又冲洗了两三次,血迹才差不多算冲干净了,只是被血浸染过的那一块木质的地板看上去隐隐有些呈现褐色。
“轰——”的一声巨大的水声,沈岭竹手上一只手提着水桶,一只手拿着抹布,心里咯噔一下。
他甚至没有放下水桶和抹布,提着就去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这么大的水声,只有泡温泉的房间才能发出。
温泉房在旅店外面的右侧,沈岭竹提着桶一路走出旅店大门,转弯到了一个小房子门口。
小房子分两个入口,一男一女,沈岭竹分不出声音是哪里传来的,只能先推开男士那边的门。
推开门,满屋子的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响在整个房间,那水滴竟然是从房梁,从满墙的墙壁上滴落下来的。
那个拍过沈岭竹肩膀的瘦矮男人蹲在水池当中,他满脸惊恐,死死盯着水池,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岭竹的到来。
沈岭竹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自己刚擦干净地板,又要换一个地方搞卫生了。
这可是温泉池,如果血混在里面,比清洗地板更难。
“先生,你...”
沈岭竹的话还未落,那个瘦矮男人对着空****的水池就是猛地一掌。
普通人拍一次水面,最多能溅起多高的水花?
沈岭竹不知道,他估计也就十几厘米,最多不超过一米。
可瘦矮男人的一掌,猛地溅起了数十米的水柱,直冲房梁,整个温泉池的池水少了一大截。
下一秒,水柱轰然倒塌,无数水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劈头盖脸的砸了沈岭竹一身。
就像是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在沈岭竹看来空****的水池,此时在瘦矮男人眼中,就是一场人间炼狱。
脚下不是温热的温泉池,而是熔岩滚滚。
整个房间被熔岩包围,男人想逃,可是,无数只布满黑毛的手臂从熔岩中伸出,一张张的长着毛的脸面容扭曲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双腿被死死的抓住,那些脸一声声凄厉的叫着:
“侯岳,下地狱吧!”
“侯岳,下地狱吧!”
“侯岳,下地狱吧!”
全世界都回**着侯岳两个字,那些人脸上的毛越来越长,他们的眼珠,鼻腔,嘴里,全部都涌出长毛,黑色的毛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齐齐朝着侯岳缠来。
眼看着男人脸上的惊恐越来越浓,让他整张脸都显得狰狞起来,沈岭竹蹙着眉,上前拍了拍瘦矮男人的肩膀,“先生,先生,你还好吧?”
“滚开!”侯岳猛地一转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猝不及防的撞进沈岭竹眼中。
沈岭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他离开温泉房,与赶来的几个旅客在旅店门口相遇,沈岭竹想了想,还是说道:“他看上去不太好,你们帮帮他吧。”
虽然这些人诡异奇怪,但是在沈岭竹心中,他也不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去。
几个人没有回应,只急冲冲的向温泉房赶去。
沈岭竹站在旅店门口,没有进去,而是抬眼看向了被云挡住,提供不了任何暖意的,雾蒙蒙的太阳。
云层厚重,没有任何光能透下来。
他想,他的温泉池恐怕要保不住了,有点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