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到这一张脸时,秦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那瞪直突出的眼珠子,就这么盯着他,换作一般人直接把背上的尸体往路边一丢,撒腿就跑了。

但秦诺强忍了下来,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尸体似乎变回了原本的样子,那大量的井水不断顺着秦诺的身体流淌,口鼻之间,充斥着愈发恶心难闻的气味。

“流这么多水,真的不会脱水吗?”秦诺不禁这样想,终于是上完了台阶。

阿乐屋子的门口就在前方,光线渐渐昏暗,那屋子点点地被黑暗吞没。

他朝着门口靠近,又感觉后背传来异样的感觉,并不是黏糊糊的感觉,而是摩擦的那种感觉。

发毛的感觉在心头滋生,秦诺面色微变,心说不是诈尸了吧?

耳边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肩上那颗浮肿的脑袋,张开了嘴,大量的井水又从嘴里吐出来,几团黏糊糊的青苔之类的东西,掉在秦诺身上,又滑落在地上。

秦诺没有去看那是什么,就算现在阿乐要当场诈尸,他眼里都只有那步步靠近的门口。

在临近六点的时候,秦诺迈着沉重的步伐,拖着疲劳酸痛的身体,终是进入了那大门。

脚步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大厅内空****的,没有开灯,昏暗无比。

秦诺将阿乐放在一边的椅子上。

哗啦啦的水滴声,在厅内清晰地响起,此刻的阿乐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具浮肿的尸体,面部肿胀的看不清模样,像是被吹鼓的皮球,随时炸开。

“难怪这么重了,怎么在搬运的过程中突然尸化了?”秦诺心想着,目光放在厅内的四周。

厅内的家具似乎许久没动过了,布满了尘土和蜘蛛网,一张桌子上,放着早上被秦诺踩过的玩具,那断掉的胳膊被接上了。

“老爷爷,阿乐我给你带来了,饭菜做好了吧?”秦诺朝一处黑暗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后面浮肿的尸体滴滴答答流淌井水的声音。

嘎吱。

一声座椅被晃动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尸体动了,秦诺扭头看着那具尸体,昏暗的光线下,那浮肿的皮肤,似乎在细微的抽搐。

秦诺神色微动,正要走过去,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你很准时,刚好到了六点钟。”

秦诺突地扭头,就看见阿乐爷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前,他抬头看着秦诺,眼眶内是一片漆黑。

“铛!铛!铛!”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墙上的老式摆钟刚巧敲响了六下,钟声冗长,在大厅回响数息才消失。

“是吧,毕竟肚子挺饿的,第一次蹭饭,怪不好意思的,当然要准点了。”

秦诺自认为的半幽默开口,可老人一张面皮就像是瘫痪了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动。

“饭菜做好了,洗一下手,过来坐下吧。”

说完这句话,老人转身走了,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阿乐,你也是,爷爷教过你的,饭前一定要洗手。”

说完,老人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秦诺面色微微一怔,一转头,发现那椅子上的浮肿尸体不翼而飞,地上只留下一滩反光的水泽。

秦诺微微皱眉,在一处的黑暗里,听到了一些声响。

沉吟一下,秦诺到到了那洗手间内,洗了一下手,然后朝一处昏暗走去。

一扇窗户下,透着一些亮光进来,刚好照映在餐桌上。

一张椅子上,阿乐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那里,浮肿的一双手放在餐桌上。

餐桌上的菜肴算不上很丰盛,都是一些简单的常见菜,老人又端了一碟菜上来,拉开一张椅子,示意秦诺坐下。

“我给你盛饭,手洗了吗?”老人问道。

“干干净净的。”秦诺微微一笑,还抬了一下自己的手。

老人没有回应,盛了一碗满满的米饭,放在面前。

秦诺看了眼四周的漆黑,忍不住说道:“老爷爷,灯泡是坏了吗?开灯是不是好点?”

老人依旧没有回答秦诺的话,只是道:“吃吧,试试手艺怎么样。”

秦诺看了眼坐在对面,纹丝不动的阿乐,迟疑着动了筷子,夹了一块麻婆豆腐放进嘴里。

眼睛微微亮起,带着一丝意外,确实是现实世界里熟悉的味道。

“怎么样?”老人盯着秦诺问道,他没有拿起筷子。

“入口即化,十分美味。”秦诺由衷地称赞道。

这话不是假的,能在惊悚世界吃到这样的饭菜确实难得,更何况现在扮演的是一个经常饿肚子,得自力求生的角色。

早就饿坏的秦诺,又连续试了好几道菜,都是熟悉的味道。

“你就不怕有毒?”血眼鬼忍不住开口。

“真饿坏了,这么美味的饭菜,真下毒我也认栽,一个替命稻草人换一顿难得饱餐,不算亏。”秦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心道。

连续尝了个遍桌上的菜,秦诺才注意到老人坐在一旁,始终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心说不会是真下毒了吧,问道:“老爷爷,你怎么不吃?”

老人这才拿起筷子,缓慢地夹起一块茄子,放进嘴里。

同时说道:“你知道吗,这都是我那孙子阿乐最爱吃的饭菜。”

“是吗,那阿乐真幸福,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秦诺笑了笑,瞥了眼那昏暗中浮肿的尸体,心里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将筷子放到左手。

“是啊,他以前确实很开心,也很亲昵我这个爷爷。”

“同样,他也很喜欢粘着你,虽然你们差了几岁,但你是唯一肯跟他玩的朋友。”

秦诺点点头,又下意识看了眼对面,微微笑道:“现在阿乐不也挺开心的?”

老人漆黑的眼眶里闪烁了两下,问道:“你哪里看的出,他现在这副模样是开心的?”

“……”

秦诺突然有些哑然,他发现阿乐爷爷并不是沉浸在自我的念想中,他似乎完全知道自己的孙子阿乐怎么了。

诡谲的气息,忽然在餐桌上悄然地蔓延。

那浮肿的尸体,又顺着椅子腿,流淌着水泽。

老人又夹起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片刻后,放下筷子说道。

“你可能不太记得了,我来给你讲讲,我的好孙子阿乐,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