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也紧张起来，慌忙将剩余的馒头塞进嘴里。万一打起架来，这馒头可别浪费了。
卷毛尾巴直直竖起，龇起大白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前去。
络腮胡子看着面前二人一狗紧张兮兮的样子，噗嗤一笑。
“莫紧张，我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猪下水？”他停顿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钱。”
面前这个组合实在打眼，他想不注意都难。
白天他本来不想管这闲事，但见那吴大郎真要对娇滴滴的盲女出手，又实在于心不忍。这不，默默地做了好事，损失了副上好的前腿肉，这两人却以为自己是个恶人。
嗐，我这是为了啥啊？张屠户在心里叹了口气。
“反正我也是准备处理掉的，你们要的话就拿去。”
所谓的处理也就是丢掉或者喂狗。
这儿的人没有吃内脏的习惯。一是觉得脏，而是嫌弃它们颜色不好腥味浓重。像知味酒楼这种正儿八经的饭馆，也没有下水做成的菜。
“要！”
魏小满毫不犹豫。别人怎么看她不管，受过中华美食熏陶的人，绝不会对任何食材说不！
猪腰能爆炒，猪肺能炖汤，大肠小肠可以做卤味，猪舌猪心宜凉拌。
啧啧，不管这免费的下水里有哪些部位，她统统都要！
虽然看不清对方掩映在络腮胡子下的表情，魏小满直觉对方不是个坏人。
“谢谢啊，大叔。”
她斟酌着称谓，觉得称呼对方为“叔”最稳妥。
……
张屠户觉得自己的心脏又一次被狠狠地戳了一下，老子才不过二十五岁，怎么就成大叔了。
他默默地看着对方天真烂漫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艳。
原来这姑娘长得那么好看，粉面朱唇，眸含春水，行走间纤纤似柳，比师妹还美上几分。
于是心里那一点不爽顿时消弭无踪，自我安慰道：对方又看不清自个模样，估计是自己的声音太老沉了。
“不用谢。以后有需要下水的，还可以找我。”
他脸庞染上一丝红晕，“下水免费，其他的可以给你们算便宜些。”
就当是救济一下贫苦人家吧，绝对，绝对不是被美色所惑！
他想，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筑基，也不需要进食了。
“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卷毛心里冷哼一声，不过是个炼气七层的小子，居然敢打我的人的主意。
奈何这送肉的举动，还真的就送到了魏小满的心坎里。她当下便与对方约定，过几天再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哪怕给的是下水，那也是肉。
二牛望着张屠户远去的身影，感慨道。这半日之内，他也算尝遍了人情冷暖。经历了白眼和嘲笑，也收获了善意和包容。清风镇的人看上去高不可攀，却也有不少好人。
魏小满点头称是。
张屠户在她心中目前排在了友善榜的第一位。以后会是重点来往的对象。知味酒楼的掌柜也靠谱，暂时排在第二。
市集关门了，天色终于完全暗下来。星星点点的纸灯笼逐渐被点亮，像渐行渐远的萤火虫。
“走吧！回村！”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奇妙的心理，来时的路觉得举步维艰，返程却走得特别轻松。即便是走在月光下的小路，魏小满和二牛却脚步轻快，毫无畏惧。
快点，再快点，爷爷和三花在家等着我们呢。
熟悉的神木树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已经是巳时。比预想的要迟了一些。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连轴转了接近二十四个小时，两人在半路实在支撑不住，小憩了一会。
“汪！汪！汪！”
狗子的叫声响彻山谷，山洞里却没有人迎出来。
魏小满心里一沉，加快了脚步。
难道自己回来迟了？
山洞中此刻挤满了人，以胖婶为首的村民，将老魏头团团围住，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
“老魏头，我们按照你的意思，该下葬的都葬了，能挖出来的财物也挖了。接下去，又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住山洞吧。”
“你说小满去了镇上，可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了意外吧？”
“哼。”胖婶抱肘于胸，冷哼一声。“恐怕这小满是丢下我们跑了！不会回来了！”
“那我们也离开好了！如今房子没了，田地也无了，在这里呆着就是一个死！”
“那便走吧！”
一声不高不低的呵斥，透着强行抑制的怒气。
魏小满站在洞口，早已将不怀好意的猜测和嘲讽尽收耳中。当然，她也趁机把那些流露异心的人都记在心里。
搞事情对吧，老娘奉陪到底！
三花欣喜地迎上前去，眼中噙着泪花，“小满姐，哥！你们回来了！”
大家伙一早便被胖婶怂恿着过来闹事，把老村长气得半死，也把她吓得够呛。
魏小满将身后的竹筐交到三花手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朝着众人冷冷一笑。
“老爷子病重，你们如此逼迫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便朝我来。毕竟现在我才是大树村的村长。”
说完也不用人搀扶，便一屁股坐到山洞内唯一的破木凳上，单手托腮。一双眼睛定定地睁着，明明看不见，却又幽深若寒潭，冰冷如薄刀，刀刀刺向眼前人。
“小满……”
村民被那瘆人的目光盯得一阵头皮发麻，心底不知为何涌出一股浓浓的惧意。
“要走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走了就别再想着回来！”
魏小满肩张脊挺，继续说道：
“还有那些想要留下来的，也得想清楚了。我们大树村不留吃闲饭的人，大伙都是有手有脚四肢健全的，一天到晚像只小雀儿，只懂得向村长张嘴要吃的要喝的像什么话，乞丐都比你们有能耐！”
“小满，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胖婶面色僵硬地指责。
“胖婶，对，说的就是你。总听你说儿子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孝顺，我问你，他在哪？我只听说儿女侍奉父母是天经地义，可没听说过村长要负责村民的吃喝拉撒。想好吃懒做也得找对人啊！”
说得好！他早看这些聒噪的村人不顺眼了。
卷毛懒洋洋地卧在魏小满旁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左右扫动，差点没忍住用前脚鼓起掌来。
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牙尖嘴利的好处。
胖婶和好几个村民脸涨得通红，他们正是魏小满口中有儿有女有手有脚却又出来闹事的人。
其余人虽然大多是被怂恿，此时却也品出了些味道。纷纷望向胖婶几人，合着是将大伙当枪使呢。
山洞内一时寂静无声。
“走就走！我儿子早就说要接我去镇上享福了！我才不稀罕呆在这破村子里呢!”
胖婶给旁边的熟人使了使眼色，示意对方拦住她。
怎料那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吆喝：
“对！大树村，没前途！我们一家三口也跟着你走！”
这一吼，人群中陆陆续续站出来足有二十余人，也要跟着离开，颇有点一呼百应的意思。
有些是真的想去外面投靠亲戚，有些则是纯粹看不上魏小满。
胖婶着急了。
自己上回见儿子，还是半年前镇上的儿媳妇病死的时候。平日联系不多，如今贸然前往，也不知道儿子待不待见。
她又把目光投向老魏头，希望对方说出劝解的话，那样她便能顺驴下坡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