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长安街。
此长安非彼长安,长安街并非在古都长安,而是应天城的四条主街道。
长安街,平安街,永安街,万安街。
四个街道其实差不太多,若是非要给个排名,那长安街应该算是最热闹的街道了。
在这冬日里,茶楼和酒楼通常是人最多的地方,这两者不尽相同,各有各的特点。
酒楼,吃饭的多,喝酒的多,谈事的多。
茶楼,闲人的多,聊天的多,热闹也多。
其中,可能最大的区别就是茶楼里有说书的,有唱话本儿的,而酒楼一般都依着娼馆,姑娘多。
毕竟,酒色其实不怎么分家。
茶楼里,近日里能让整座茶楼都座无虚席的话本儿也一如既往地在上演着。
其实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关于汉王世子的话本儿却依然很受欢迎,一来是汉王世子杀的人不是贪官就是外敌,要么就是奸商,迎合百姓的喜好,自是受欢迎。
这二来,是茶楼那边将话本儿分为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汉王世子偷逃出京,剿灭倭寇;第二部分是汉王世子随帝北伐,筑京观;第三部分是汉王世子私访,缉拿扬州贪官。
每天只演一场,天天不重样,因此这茶楼才会如此热闹,座无虚席。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今天这茶楼里却多了一个以前不会来这里的客人。
“话说,汉王世子当真乃贪狼星下凡,再加上倭寇之血加持,十二只猛犬护佑,我明军一路畅通无阻,将鞑靼十余万大军一路从胪朐河逼至斡难河!”
“本来啊,这鞑靼与我们大明就有人数之劣,威慑之下,鞑靼大汗本雅失里与太师阿鲁台竟然阵前翻脸,分道扬镳!”
“要么说汉王世子是贪狼星下凡呢?这本雅失里走投无路,本想投奔瓦剌,凭借黄金家族的血脉东山再起,您猜怎么着!?”
“嘿!咱们汉王世子正好在斡难河畔遛狗呢!两队人马撞了个正脸!”
“而后啊,咱们汉王世子顶着胡广、杨荣和金幼孜三位大学士的压力,力谏陛下诛贼寇!筑京观!”
“还说‘所有蒙元余孽,凡是男子尽诛之!凡是老人尽诛之!凡是高过车轮的男孩尽诛之!’。”
“这是什么?这是蒙元人的‘车轮斩’啊!”
“这之后啊,在汉王世子的又一建议下,汉王殿下率领三千营追击,而陛下则是亲率轻骑,衔枚疾进,赶在了阿鲁台部之前抵达了兀良哈三卫!”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鞑靼加起来也只有十五万人,可最后刨除未杀的妇孺后还有十几万?”
“这是有兀良哈三卫的人在里面填着呢!”
“就现在啊,草原上的那座京观还依旧在散发着血腥气,瓦剌人在我们大明退兵后几次三番的越境进入鞑靼旧地,但却没有一人敢去捕鱼儿海!就连狼都绕道走!”
“为什么?贪狼星的威势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抵抗得了的?”
……
“胡说八道!”朱棣低喝一声,但在这人声鼎沸的茶楼里却没有多大反响。
这是他克制了,因为他知道与这些愚民们生气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他的心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在紫微斗数中,白虎星域的星宿主凶,其中以七杀、贪狼和破军三星最为人们熟知。
一般来说,七杀具有冷静特质,于杀破贪星系中,相对安稳一些。
破军性质为推倒重来与破旧立新,而且永不停歇,不断地进取求变。
最后就是贪狼,贪狼属于机会主义者,在欲望驱使之下,只要碰上机会,肯定咬住不放,这样想安定都难。
这些话本将朱瞻壑比喻为贪狼星,明显是在隐晦地传达给这些百姓们一些信息,而这背后……
……
皇宫,文华殿。
往日里的文华殿一向都是以稳重的气氛为主,因为这里是太子的办公之所,在皇帝北巡、北伐时,太子朱高炽就是在这里监国理政,处理政务的。
可今日,这文华殿里的安静却并非往日里的稳重,反而是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谁让你们去做的?”
朱高炽揉着太阳穴,双眼闭起,脸上一副很是难受的表情。
在他的对面,胡广、黄淮、杨溥、杨士奇等一众人面面相觑,但却无一人开口。
“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承认吗?”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朱高炽放下双手,睁开双眼。
一向以仁厚闻名,平日里笑起来就像是个弥勒佛的太子朱高炽,现在却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毕竟,佛也是有两面性的,一面以普度正道,一个以除魔正道。
“说说吧,到底是谁做的。”朱高炽有些勉强地动了动,语气虽然平淡,但任谁都能听得出平静之下的波涛暗涌。
“早些说了,我们早些应对,拖着,对谁都没好处。”
听了朱高炽的话,其余几人又面面相觑,可是等了半天,仍旧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开口。
“说说吧……”
良久之后,竟是胡广先张的嘴。
“太子殿下说得对,早些说了,早些应对,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结果只能是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拖下水。”
“与其这样,到不如先说出来,最起码,我们还有做准备的机会,也能为他保个底。”
……
“不是你吗?”憋了半天,杨士奇终于是开口说出了他一直在怀疑的一句话。
“按理来说,在草原上光大你与汉王世子的冲突最大,也是最难以化解的。”
“唉……”胡广轻叹一声,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说。
“我你们都怀疑我,但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那日,陛下出宫,前去探望汉王世子,恰巧那日我的小儿子胡穂也出门打猎去了。”
“后来,胡穂与汉王世子有所摩擦,但并不大,胡穂言行还算是得体,汉王世子也说草原上的事情一笔勾销。”
“那日,幼孜(金幼孜名金善,字幼孜,以字行于世)的儿子金宁也在现场,他可以为我作证。”
听了胡广的话,所有人都看向了金幼孜,而金幼孜也是点头确认了胡广的说法。
一时之间,文华殿再次陷入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