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的火又烧起来了。

对于这件事,云南的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极为欢迎。

原因很简单,就两个字:资源。

虽然因为和陈季扩交战多年的缘故导致云南的损失也不小,人口更是达不到饱和的地步,但对于百姓们来说,大量的人迁居交趾,腾出了大量的田地。

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这对他们是好事儿,最起码不用担心子辈和孙辈没有田地种,虽然距离他们还有些遥远,但好的改变谁不愿意看到呢?

要说沐晟也是莽,汉王的改封诏书和圣旨一下,沐晟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什么事情都敢做。

大火是没有办法有效控制的,所以在之前和陈季扩交战的时候大火不光是烧了交趾,南掌也是损失惨重,占婆国倒是因为有河流的缘故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占婆国损失不大,再加上招惹一个杀神实在是不值,所以就没有说话,而南掌因为之前朱瞻壑乘船进入澜沧江的事情,索性也不说话了。

这次暹罗和南掌联军十四万,却被沐晟三万人吓退,沐晟一直将他们赶出了之前大火影响的区域,然后放了把火。

目标直指南掌还完好的地方。

回到云南的朱瞻壑在听到这個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懵逼了。

他想过沐家人会在那封诏书和圣旨的催动下变得听自己话一些,但没想到沐晟竟然一步达标,甚至还超额了。

要知道,朱瞻壑都还没准备开始放火呢,因为他在等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的进攻暹罗和南掌的理由。

现在,理由还不够呢,沐晟就冲上去了?

然而,让朱瞻壑惊讶的还不只是这个消息。

“啥玩意儿?”朱瞻壑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还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似乎是觉得刚才没听清楚。

“这不是好事儿吗?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朱高煦有些不理解。

在他看来,自己儿子提出来的摊丁入亩法被实行,那肯定是毫无疑问的好事儿,甚至他都没有多加思考。

这是这六年来对儿子的信任让他养成的习惯。

“好事儿是好事儿,但就现在来说,还不是什么好事儿。”朱瞻壑笑了笑。

他在大古剌司的时候老爷子下达了更改税制的命令,现在过去了一个半月了,想来这消息也都传开了,甚至已经实行个差不多了。

要知道,这种事情就得打突袭,要是间隔的时间长了,不需要多久,十天八天的就能让那些官员们想到各种钻空子的办法。

比如说,现在最大的空子。

“你就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这里面的漏洞太明显了,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的。”

朱瞻壑的本意是没什么嘲讽的意思的,但这话说出来之后,就算是他没那个意思也有些不对味儿了。

不过,好在朱高煦也早就习惯了,并没有在意。

“什么漏洞?增加税收还减小百姓的压力,这不是好事儿?能有什么漏洞?”

“要不说当初我劝您别跟大伯斗呢,您真是斗不过他,主要是您不愿意动脑子。”

朱瞻壑笑了笑,将老爷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云南,但因为他在大古剌司所以没能看到的折子取了过来。

“百姓手里有田地,那是在太祖高皇帝立国及其之后不久的时间内的,后来随着大明逐渐趋于稳定,钱财也开始慢慢的朝着商人和官员手中转移。”

“没钱,再加上官员和商人本就心存不良,最后导致土地也慢慢的被他们所收购,百姓们就变成了佃户。”

“而在咱们大明,官绅是不需要缴税的。”

听朱瞻壑这么一分析,朱高煦才如梦方醒。

的确,这就是最大的漏洞了,在不解决官绅不需要缴税的问题之前就实行摊丁入亩法,最终只会导致商人缴纳的赋税增加。

百姓的手中基本上是没有土地的,所以基本上不需要缴税;官绅手中的土地比商人要多得多,但也不需要缴税。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明的税收大量减少。

“建议是你给的,所以你应该有后续的办法吧?不然的话你爷爷怎么可能听你的建议,实行这个税制?”

动了脑子之后,朱高煦的脑筋也灵光了起来,迅速反应了过来。

“让我想想,是借着陈谔跟黄淮参你在倭国滥杀的那件事儿,一举处理掉那些乱说话的文官,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然后再取消官绅不需要缴税这条规定?”

“对了三成吧。”朱瞻壑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黄淮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而且只是部分人的做法,毕竟上早朝的人有小几百呢,不可能因为十几个官员就下这样的决定,要真是像您所说的话,那爷爷也太草率了。”

“爷爷的主要依仗有三。”

“第一,当年我借着私通倭寇的事情杀了不少的东南海商,可以说整个东南海上这个群体都所剩无几了,但却有一个大问题被遗留了下来。”

“黄淮是内阁大学士,当初他就和那些东南海上有接触,虽然当时他断得很快也很干净,但锦衣卫不是吃素的。”

“当时爷爷正要北征,朝廷内部不能有太大的动**,所以这事儿就被暂时的压了下来。”

“现在时局稳定,虽然我们大明仍旧在征讨倭国和现在的暹罗南掌,但爷爷和大伯都在应天坐镇,就算有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二,石见银山和我在倭国的缴获。”

“石见银山年产白银量相当于我大明年税收的一到两成,再加上我在倭国的缴获也没有藏私,都交给了爷爷。”

“要知道,石见银山在此之前就已经开采过百年了,所以倭国并不缺白银,这也是往些年他们的贡礼中白银居多的原因。”

“石见银山加上那些缴获,再加上每年仍旧能够收取一部分赋税,所以就算是文官作乱,大明也不会因为钱的事情而担心。”

“第三,士子作乱抗议的对策。”

“今年是什么年您没忘了吧?乙未年,是要举行科举的。”

“此前因为考成法和即时候补这两个法子,官员们的头上就已经等于是悬了一柄利剑,今年又会有最少一百多名士子出仕,谁敢闹,爷爷就敢给他们换了!”

“要是还闹,爷爷就敢把他的马刀抽出来了!”

“您别看文人一天天的满嘴大道理,甚至张口闭口都是什么殉国无憾、名留青史什么的,但实际上最怕死的就是他们。”

“以前爷爷是担心如果文官杀多了,士子们大举抗议,最终导致朝中官员储备断层,但现在呢?”

“在即时候补实行之后,那些原本的替补一个个虎视眈眈,伺机上位,现在又正逢大批寒门士子出仕,就算是他们想闹,闹得起来吗?”

说完,朱瞻壑美滋滋的喝了口茶。

说到这事儿,最开心的还是他,毕竟此前那些文官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的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看着文官脚下的梯子被撤了,他自然就是最开心的。

“听你这么一说……”朱高煦的脑域开发还是有限,这种太过复杂并且涉及方面太多的问题还是不适合他。

“您就别去思考这种事情了,这不适合您,最起码不适合现在的您,您还是等慢慢熟悉之后再说吧。”

朱瞻壑摆了摆手,他原本就没期望过自家老爹能够理解透彻。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和黔宁王府一起,先把云南这边的给搞定了,相比于爷爷那边,云南想要实行新的税收制度还是很简单的。”

“什么!?”朱高煦这下子是彻底惊了。

“你到底看没看你爷爷的诏书里都写了什么?他就差明着说云南这边不需要和朝廷同步使用新的税制了,你还要做?而且还要打头做?”

“这是自然。”朱瞻壑没有任何犹豫。

“如果爷爷没提这事儿,那我反倒是不着急,可现在爷爷提了,那咱们就必须要落实到位,而且还要第一个落实到位!”

“您是藩王,而且还是已经就藩了的藩王,就是因为您拥有了别的藩王都不具有的特权,所以您才不能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

“现在爷爷还在,他老人家还能压得住,您有没有想过爷爷不在了,大伯登基继位的时候?”

朱瞻壑的一席话让朱高煦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这人就是这样,说句难听的,他就是属于得志便猖狂的那一种人,而且一猖狂就容易得意忘形。

现在的朱高煦就有点儿处于这个状态下了。

自打来到云南之后,在朱瞻壑的行动下,云南可以说是大明这两年相当耀眼的存在了,这就难免让朱高煦有点飘了。

“行了,这种事儿我就不管了,您和沐家人去做就行了。”朱瞻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准备回去睡一觉。

长途,尤其是长途骑马的感觉是真的难受,身体是又累又疼。

“等会儿!”朱高煦被自己儿子给喊回了魂。

“有两个人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处理?”朱瞻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么人还需要我处理,让朱恒去不行吗?”

……

朱高煦很是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一度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杀人杀多了变傻了。

“我说的人怕是不能这么处理,因为第一个人叫胡穂,是之前那个胡广的小儿子。”

“第二个人就更不行了,因为他是兵部尚书金忠的继子,你要是真给处理了,那怕是咱们爷俩儿就得收拾收拾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