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六章 不得不走的棋(7)
万黛河慌忙将目光避开。崔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进门到现在,他都处在恍惚中,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真是不多,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加上一个重量级的美人,一下就把他的心给弄乱了。
见葛副部长盯着万黛河,下意识地,崔剑也将目光投向万黛河。万黛河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浅笑,那笑是粉红色的,偶尔也显出一两道白,但崔剑看到的,尽是红,白被他忽略了,或者他就压根没想到,万黛河这样的人,脸上也有露白的时候。粉红在他眼里一盛开,衬托得万黛河那张脸越发妩媚,等染了几杯酒,脖颈处那大片的空白也渐渐跟脸粉红成一色,崔剑目光里自然而然地多出一道道**。万黛河感受到了这目光,略带矜持地低了一下头,然后开启朱唇,用性感的声音说:“三位都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师长,我一直想请三位坐坐,聆听三位的教导,就是不敢贸然打扰,领导们的时间真是太珍贵了。今天我斗胆请领导们来,绝无别的意图,就是想跟领导们拉拉家常,当然,也希望领导们能对万河的发展提点宝贵意见。”说完,她捧起酒杯,给三位敬酒。
这番话让崔剑听得云里雾里,叙旧,有什么旧可叙?提意见?万河是江北建筑业的龙头老大,是地产界大亨,它的发展让人咂舌,用得着让他们几个提意见?等接过酒杯,崔剑就明白了,今天这出戏,还是为搬迁而来!
他沉默了,收住心思,再也不敢心猿意马,更不敢想入非非,一本正经端起脸,开始等他们打下一张牌。
陶副厅长跟葛副部长相视一笑,故意插科打诨,再次把饭桌的气氛搞活。崔剑绷了一阵儿,绷不住了,对方并没提搬迁的事,更没提闸北新村,看来是自己多疑了。他举起酒杯,试探性地给三位敬酒,除了万黛河略微推辞一番,他们两位全都爽快地喝了。
接下来还是不谈正题,扯东谈东,扯西谈西,扯得崔剑都没了思辨力。毕竟他只是一院之长,常年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社会上这些花边新闻,小道消息,听得少,谈得就更少,而且,谈这些需要一种功力,一种耐心,一种良好的酒桌修养。崔剑恰恰缺少这些!
听着听着,他又发起了呆,这顿饭,到底吃的是什么味道啊?
就在他思想开小差的空,陶副厅长忽然说:“老崔啊,有件事忽然想起来,想问问你。”
“什么?”崔剑一惊。
“最近我在办一件案,一件二十多年前的旧案。这案呢,真是奇怪,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殉情,死了怕有二十多年了吧,本来这也不叫案,但最近有人举报,说女人是被人害死的,是一起谋杀案。”说到这里,陶副厅长顿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定格在崔剑脸上。
“案子的事,我不懂。”崔剑道。
“不,我不是跟你谈案子,我是跟你谈女人,也谈谈男人。你说,案中的这个男人,20年来他该不该忏悔?”
“忏悔?”崔剑似乎听出了什么,目光一抖。
万黛河也被陶副厅长的话惊了神,陶副厅长跟崔剑谈这些,事先她并不知道,如果知道,她就不来了。当然,这是万黛河的心思,崔剑并不知道。崔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万黛河有她自己的原则,哪些话该在饭桌上说,哪些话不该说,心里得有个数,不该饭桌上讲的,绝不讲。比如万黛河对自己的打扮,跟谁在一起,穿怎样的服装,化怎样的妆,都有讲究。她今天这样打扮,这样化妆,绝不是为了崔剑。请她来的这两位,都是跟万河实业有着深刻关系的人,都是她不敢开罪更开罪不起的人。他们打电话请她,焉能素面朝天就来?
陶副厅长深一句浅一句往崔剑心上挠痒痒,万黛河听了一阵儿,憋不住了,但又不能明着阻止,只能故意扮出一副小女孩的脸色:“陶厅长,谈点别的吧,谈案子我怕。”
陶副厅长笑了一声,没理万黛河,继续跟崔剑说:“你是教育专家,又是心理学教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崔剑垂下了头,男人,女人,殉情,谋杀……他在脑子里急速转动这些词。转着转着,忽然就转出一件事来。崔剑一震!一身冷汗嗖地涌出,本能地,他就想站起来。
“怎么,崔院长记起什么了?”
“没,没,我在瞎想呢!”崔剑拿起纸巾,不停地擦汗。万黛河见状起身,却又不知道站起来做什么。尴尬了一会儿,走到空调边,调了一下温度。
接下来是沉默,是胶着,是让人熬不过去的一段尴尬。
终于,陶副厅长又开了口,这次他一开口,崔剑就真正坐不住了。
“对了老崔,有个人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以前有个助手是不是叫陆小月?”
“陆小月?”崔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咬了一下,一直固定在椅子上的身体猛地一抽:“陶厅长,你打听这做什么?”
“没事,随口问问。”陶副厅长真就是一副没事的表情。
万黛河连着打了几句岔,都没能将陶副厅长的话止住,脸上的粉红一褪而尽,显出比崔剑还烦躁的神色。
葛副部长见状,往她跟前凑了凑,跟她开起了不荤不淡的玩笑。万黛河硬着头皮,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心里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笑,笑啊!
好久,等陶副厅长说得差不多了,葛副部长才扭过头,装作才记起他们似的,问:“你们谈什么呢,这么投缘?”
“我跟崔院长谈一件旧事。”陶副厅长点上烟,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烟雾吐出来,罩住了崔剑失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