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有时像个冷酷的杀手,无情的带走一切,有时候又像个顽皮的孩子,在绝望中给人惊喜!

丘山河是一名长期居住在地下室的京漂,从2010年开始,他已经在这个城市里待了十几年。

在外人看来,他有些怪异,自闭,内向,不善于人交往,所以他一直以网络为生,靠着过得去的文笔帮人修改宣传稿,策划书赚取一些微薄的劳务费。

在他的生活里,一切都没有重心,他只是麻木的活着,机械的过满每一天。

可命运似乎总是用同样的手段在戏弄世人,山河住的地下室着火了,火是山河的禁忌,因为火,他失去了一切,家人,生活,还有未来!

他甚至不敢对人说起他的姓氏。

被困在了地下室里,对火的恐惧让他无法动弹,看着火苗和浓烟把自己包围,他无法呼吸,最后晕厥了过去。

山河渐渐有了知觉,他触摸不到时间和空间,只感觉自己掉进一个搅拌机里,身体和思绪都不受控的在一片橘红色的光斑里旋转下沉,坠入黑色的梦魇。

数十年的记忆,如同按下了退后键,一幕幕的在脑海里闪过。

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给他带来毁灭的那场大火,他拼命的呼喊,歇斯底里的挣扎,崩溃的抱头痛哭,麻木的看着倒塌的房梁。

最后,他感觉到了一道光。

山河恢复了意识,不知道在医院,还是阴曹地府?

死了便死了吧,终于解脱了!

1997年7月2日中午,闽北县城里刚刚庆祝完港岛回归,早晨政府组织的集会是这个小县城里不多见的热闹场面,闲着无事的几乎都去梅花广场看稀奇了。

喧闹过后的城关比从前显得更慵懒,不宽的街道上稀稀拉拉的有些行人或自行车来回经过。

这个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中午对丘家可不怎么友好,在人群中乱窜的丘家大儿子突然就晕了过去。

惊恐万状的丘江和谢美玉赶到医院,看着被邻居老师余正冲送到医院,躺在病**面色苍白毫无知觉的儿子,声泪俱下!

丘山河突然的晕倒,让父亲丘江在医院陪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母亲谢美玉带着女儿丘楚溪赶到了医院。

“老丘,小河怎么还不醒啊,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医生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谢美玉牵着女儿走到丘江跟前。

丘江把凑在山河跟前的女儿抱起来坐在怀里,“老婆,你怎么把女儿带来了?不是说让师母带着吗?”

“昨晚闹半天,告诉她哥哥病了,爸爸在医院照顾哥哥,哭着要找你们,一大早就说要找哥哥。”

谢美玉拿起毛巾轻轻的在儿子额头擦拭着冒出的细汗:“这次小河醒了,你可得好好管管他,让他带妹妹,一会儿就跑的没影了,还把自己给弄晕了,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等养好了你拿皮带抽,这次我保证不拦着!”

“就你吧,说一套做一套,哪次不是我要抽他你不让啊,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次要不是余老师和师母正好碰着了,可得受大罪。还是我们溪溪最乖了,对不对!”丘江宠溺的抱着女儿怼着一旁抚摸儿子脸庞的妻子。

“这不是你丘家宝贝孙子啊,还说我,不记得你爸上次要抽你了!”谢美玉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这人,女儿还在这呢,说什么嘛……”

山河突然听见了父母的日常拌嘴,和他无数次在梦里听到的如出一辙,他没有敢睁开眼睛,只想让这一切再长些,再真切些。能让他笑着醒来,面对新的一天。

“哥哥笑了,妈妈你看哥哥笑了,哥哥,哥哥起来吃鸡腿了!”

“小河,小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吗?小河,小河听得见吗?”谢美玉拉起山河的手不停在自己脸颊磨蹭着:“老丘,你还发什么愣啊,赶紧叫医生啊!”

山河慢慢的睁开双眼,看着母亲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感受着母亲面颊带来的温暖。

山河以为还是在梦中,因为过去的十几年里,母亲在梦中都是这样温暖。

谢美玉对儿子的反常的沉默有些担心,不停的轻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哥哥,溪溪在这,溪溪在这,你看得见吗?”丘楚溪被激动的母亲忘在了身后,不情愿的向山河喊到。

山河仿佛头一下子被敲懑了,这是丘楚溪,这是我妹妹,在梦里这个娇憨的妹妹从不说话,只会笑嘻嘻的拉着自己。

山河一下子被惊呆了,他甚至不能思考,不敢想象!

这是在梦里吗?这是在哪里?

谢美玉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对着儿子喊了起来,“小河,小河,老丘老丘,小河这是怎么了,怎么呆着了,小河,听得见妈妈的声音吗?”

“医生来了,美玉你让一让,先叫医生检查一下,别着急,孩子醒了,没事了,别着急。”丘江一把把妻子搂进怀里,急切的看着儿子。

山河直愣愣的看着从门口小跑进来的父亲,这是在哪?难道不是梦!

“没什么问题了,体温正常,小朋友这是睡懵了啊,这是你的家人,你认识吗?小朋友,醒醒!”医生拍了拍山河的额头。

“爸,妈,溪溪。”山河机械的说道。

“孩子刚醒,你们家长不要太激动,没什么事了。”医生收起听诊器回头对丘江说道。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孩子他妈昨天被吓坏了,精神有点紧张。”

山河战战兢兢的看着父亲和医生的交流,手用力掐了把大腿,我这他么的是什么情况,同样的大火把我带回了二十多年前?

反复打量着自己小了一倍的小手,这尼玛是重生回了小时候啊,小学还是初中?

抬头看着满脸担忧的母亲,和一脸不知所措的妹妹,“妈,我再晕会儿!”

谢美玉看着又闭上眼睛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一口气上来,莫名的想到:“倒霉孩子,这顿打你是挨定了,老娘我亲自动手,等你回家看看!为了逃顿打,装的还挺像。”

丘江把丘楚溪一把抱上床,“溪溪,不怕啊,哥哥醒了,等会叫哥哥分宝贝大鸡腿,来牵着哥哥的手。”

小楚溪乖乖的坐在床边对山河重复着昨晚母亲的话:“哥哥,哥哥喝鸡汤,喝了鸡汤病就好了,你就在家天天陪我玩。”

山河轻轻的搂着妹妹,握着她的小手,几乎不敢用力,他怕这一切因为他而瞬间破碎。

丘江把妻子拉倒一旁,“你刚才怎么啦,孩子醒了这不是好事,还发癫样的哇哇大喊,我都快被你吓出汗来。”

“我着急怎么啦,你出去那会儿,小河有点不对,像是魔怔了,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对劲。”

“我看着挺好啊,你看都知道疼妹妹了,男孩子就是要过点事才知道轻重。”丘江不以为然,觉得妻子是神经过于紧张了。

“你知道个屁,母子连心知道吗,回去再说,我喂两孩子把鸡汤喝了。”

“那行,让小河再缓会儿,我看他就是睡迷糊了,睡多了发梦。”丘江回到病床前看着一对儿女说道:“溪溪,哥哥病了,溪溪照顾哥哥好不好,等会儿和妈妈一起喂哥哥喝鸡汤。”

看着身子不断**的山河,丘江皱了皱眉头,“儿子,别害怕,就是中暑了,发了噩梦,爸妈都在呢,明天咱们就回家。”

“嗯!”听着父亲难的柔声的安慰,山河不敢抬头,把脸埋进被子里轻轻的回应了一声。

他害怕这一切转瞬即逝,不知道是从梦里醒来还是依然身处梦中,他需要时间来证明,需要时间来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