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安市城中的火星自己掉落在了黑油之上，瞬间引起了大火。

黑色的油水快速地燃烧起来，所到之处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不能幸免。

天上的油桶还在掉落，砸在房屋上，掉落在街道上……

无一例外地都开始燃烧起来，任何一个小小的火星都能燃起惊天火海。

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安市城内部逐渐被火焰所笼罩。

起火了要用水灭火是人们浅显的认知，可是着火焰哪里是能用火扑灭的？

有人亲眼看见黑油流入水渠后依旧在燃烧，而且好像更加旺盛了。

安市城守将杨万春知道杨凡手中有着这样一种武器，从卑沙城传来的消息中就有这么一条。

不仅如此，平壤那边的海上据说也曾出现过这种能在水上燃烧的黑油。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真的如此猛烈，。

郑义成曾经写信告诉他说，如果遇见了这种黑油，尽快逃离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怎么逃？向什么地方逃？整座城的各个地方都已经燃烧了起来，难道要放弃这座城吗？

那绝对不可能，放唐人过去，只会让高句丽失去一大部分的土地和唯一能阻挡大唐的城墙。

那样做无意是让高句丽雪上加霜。

挺住，无论是什么武器都会有用完的时候，只要在唐人用完这种武器前坚守，就能守住这座城。

奈何杨万春的想法过于天真。

杨凡没有足够的情报，本以为李世民这次在这边聚集了如此多的将士就是为了一举拿下高句丽。

为此他也是这样准备的。

现在知道李世民醉翁之意不在酒后，才明白这次只不过是正式攻打高句丽的前菜。

也算是练兵，为了更好适应在这里的战斗才组织的一次大规模练习罢了。

如果能有所进展是好的，没能攻下安市城也在李世民的接受范围之内。

杨凡很喜欢斗篷被风吹动的感觉，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斗篷的作用是御寒的。

包裹住铁质的盔甲外不让冷风吹进去，不过现在有着那么大的一座篝火，风都变得有些温暖了。

秋天枯死的干草也是不错的引燃物，带着土坷垃一起放到投石车上仍过去，算是额外的奖励。

和杨万春想的差不多，火油的确是有限的，这样使用火油其实也不是正确的。

细水长流才是杨凡本来的想法，不过一切都在看见安市城外的那座由大唐将士枯骨垒成的京观后有了变化。

人死了却是实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带着活着人的思念总是要入土为安的要好。

这样亵渎死者的事就算是杨凡自己都不忍心去做，敌人做了初一就不要怪自己做十五。

焚城这种事和白起坑杀差不多，都是无差别的屠杀而已。

这时候杨凡有些理解那位被人称为人屠的白起了。

脑子一热就下达的命令不是事后可以挽回的。

将军需要考虑的太多了。

自己士兵都吃不饱的时候还要把所剩无几的口粮分给曾经是敌人的降兵？

同样的，杀了大唐将士做成京观的高句丽人还想在他这里获得仁慈？

不可能的。

杨凡的眼睛瞪得浑圆，盯着那座燃烧的城池。

几门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那不远处的城门。

不放走任何一个想逃出来的人是站在火炮旁边将士的命令。

更多的士兵在安市城周围的出口处早已做好的埋伏，将人堵死在城里才能最大地减少大唐将士的伤亡。

王德这个老太监又被李世民派到了杨凡的身边，此时他的嘴唇都有些抖动。

不同于之前在船上的作战，这次的血腥的程度比任何一次都要可怕。

安市城内有多少人没有被统计过，不过这样一座以抗击大唐攻势的城池想必里面的人不会少。

而那些人仅仅是因为杨凡的一个命令都会被烧死在城中，想到这里王德就像是在看着魔鬼一样。

“攻城吧，杨候。”王德在旁边提醒着。

杨凡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不就是在攻城嘛？”

“你这是在毁了安市城。”

“好啊，那您去帮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投降？”

这怎么去问？城里还会有人愿意听人说话吗？都在想办法从火海中逃出来。

杨凡就像是在看着一场电影，自己不过是个看客，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和自己无关。

也不知道朝着安市城内投了多少的火油，在传令兵报告杨凡火油用尽后，杨凡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之本来星星点点的火炮开始朝着城内轰击了起来。

距离被拉的格外的近，每一颗炮弹都能准确无误地落在城中不知道哪一个位置。

炮弹的数目还是少了，谁让那东西更难制作呢？

炮弹的外壳，里面的火药，都是需要长时间的准备。

那个传令兵又一次报告说炮弹也用尽了之后，杨凡才挥了挥手。

前些日子还有些喧闹的安市城这晚有些安静。

焦香味和黑色的碳化物质遍布各处，城中不再有矗立的房屋，甚至没有站着的人。

城中积攒的大量粮食也被付之一炬，可是没有人再为饥饿的事情烦恼，到处飘香的味道随处可以找到食物。

被烧的漆黑的城门甚至不需要用撞车冲撞就能打开，一步一步迈进去的时候就像从人间走进了炼狱。

杨万春死了，没有被烧死，也没有被人杀死，他的身上甚至看不见一点新伤。

眼睛中留下来的血泪已经被烤干了，安市城内的空气实在是太干燥了。

这个阻挡了唐军几个月的高句丽名将的死因成了谜团。

被抬到李世民面前的时候他还打呼可惜。

杨凡在约定的时间内攻破了安市城，不过在这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表示祝贺。

把自己关在帐篷中几天不吃不喝，如果不是程咬金过于担心冲了进去，也许饿死了也说不定。

屠城还需要一个一个地去砍，一个人不吃不喝还要砍个几年。

可是一场大火，一天的功夫灭杀了一座城，算是功绩吗？

就算是程咬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干出这种事后会有怎样的表现。

一起进来的牛进达掰开杨凡的嘴，先是给他灌了一碗滚烫的稀粥。

随后拔开酒瓶的盖子，五六十度的烈酒又被灌了进去，灌了几瓶后，杨凡也昏了过去。

李世民更是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留下一句“没种的小子”后离开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