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压岁钱就让娘亲帮你存起来吧。”

“留着以后给雉奴娶媳妇哟。”

“雉奴将来开府的花销可不小,娘亲帮你把这些钱存下来,留着到时候用如何?”

……

一瞬间,李治心头就浮想起以往过年时期,自己收来的压岁钱都是这样被母后收走的。

最近的一次就在两个月前,当时母后也是这样笑眯眯的,然后自己幸福的睡了一觉之后,就发现自己口袋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真是一个……不,是一堆伤心的往事。

以前李治住在宫里,想花钱都没机会,自然不知道钱财的好处。

可这段时间这臭小孩被杨凡带着到处去浪,各种放飞自我,除了声色犬马的场所被杨凡严厉禁绝之外,长安城里的吃喝玩乐李治都享受了个遍。

虽说每次都是杨凡付账,可那种大手一挥,“本公子买单”的潇洒和豪迈早就让臭小孩心驰神往了。

更何况他还有辣么多的梦想,豪宅、宝马、华服、美食……

入宫之前李治还以为这些美好事务已经触手可及,没想到一入宫来,这些东西都张了翅膀,快速离他而去了。

好想哭……

嗯,不是好想哭,是李治已经忍不住伤心,泪眼婆娑,抽抽搭搭的已经哭上了。

再怎么是晋王,毕竟才九岁。

他还是个孩子啊!

长孙皇后也有些赧然,羊脂白玉般的脸庞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要成为笑柄。

堂堂大唐帝国的皇后娘娘,居然算计九岁儿子的家财,想想就让人觉得羞愧。

可长孙皇后也没办法,她是不得不这么做。

于公而言,她是六宫之主,如何稳住掌控后宫,不给皇帝增添多余的烦恼一向是她最大的目标。

既要垂范天下,又要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的孩子们,不让他们受到委屈。

尽管长孙皇后一向都做得无可非议,可在钱财上却一直捉襟见肘。

有了这一笔钱财入账,后宫里的许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于私而言,长孙无垢也是一个母亲,她十分清醒的知道,对一个九岁的亲王而言,手里掌握着一笔他无法驾驭的财富,对他而言是一种如何危险隐患。

不说李治小小年纪容易被钱财迷了眼,容易走上歧途。

便是他那些兄长与叔父的嫉恨,也绝不是这个小小的九岁顽童所能承受得住的。

哪怕有杨凡顶在前面,也不行。

小儿闹市持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长孙皇后也头疼,不知道该如何说服李治,她与皇帝伉俪情深,明明身体不好还生育了三子三女(新城公主还未出生)。

再加上其他嫔妃的子女,名义上也是她的孩子,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对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小九儿难免就关心不够。

此时长孙皇后才突然发现,似乎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小九儿的想法,从来也没关心过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越是如此想,长孙皇后就越内疚,也就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治哭了一会鼻子,自己把眼泪一擦,小声问道:“母后,此事可不可以问过杨先生再说?”

这个时候李治也想起来了——怪不得杨先生离开之前,劝告自己有什么想买的赶紧去买,原来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一遭啊。

李治的想法也简单,既然杨先生能猜到这些,那想必也会有解决的办法。

即便保不住所有的一千八百贯,能保住其中部分也是好的。

长孙皇后只略作思索,就同意了李治的要求。

在她看来,或许让杨凡来劝说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

就算不成功,他们母子之间也不容易生出嫌隙来。

杨凡收到懿旨的时候,也很无奈,他又哪里不知道,这一去完全是吃力不讨好,属于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晋王友呢?

想继续借着晋王的招牌,轻轻松松赚大钱,就得在平时把这些李治的各种破事都解决好来。

这一路上,杨凡也都在认真思考,想着如何才能完美的解决此事。

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借故将此事推诿出去,可一进宫的时候,李治一看见杨凡,眼泪马上就流出来了,委屈巴巴的喊道:“杨先生,你,你来了,我,我……”

我了半天,李治也没我出个什么来,只是觉得十分委屈,眼泪更是稀里哗啦的往下趟。

这小鬼一上来就紧紧的抓住杨凡的衣襟,显然是把杨凡当做最后的倚靠了。

杨凡见状,也不由心软。

此时的李治还只是个夹在众多兄弟姐妹中间,得不到足够关注的九岁小孩。

好不容易有了一笔意外之财,自己还没办法守住。

唉,说起来还真是蛮可怜的。

更何况,杨凡也有另一层隐忧。

若是李治的钱就如此轻易的被皇后收走了,那自己手里这三成的收益就绝对保不住。

无他,太扎眼了!

或许皇帝与皇后还有些节操,知道这些钱是自己应得的。

可耐不住宫里、朝堂,还有京城的达官贵人,京外的世家豪族,每一个人都会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哪怕仅仅是为了自救,杨凡也必须想办法帮李治保住这笔钱——即便只是名义上的。

李治从未像今日这样伤心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遍。

杨凡宽慰的轻轻拍了拍李治的肩膀,而后正容向长孙皇后问道:“敢问娘娘,我大唐可有无故收取皇子私财的先例。”

长孙皇后有些不悦,但还是缓缓摇头:“不曾有过。”

杨凡再拜再问:“敢问皇后娘娘,若是开了今日的先例,后世子孙以此为法,皇家可还能得安宁乎?”

长孙皇后顿时哑然,这话直接戳中她内心的一个隐忧:她的丈夫,伟大的李二陛下得位的手段可是既血腥又丑恶。

弑兄、杀弟、逼父……

哪一项,都臭名昭著。

若是以后他们的儿子也以此效仿的话,那惨状简直难以直视。

而且,如今李二陛下也已经开始了他的蜜汁操作,对嫡次子李泰极为喜爱,偏偏又对太子极为严厉。

这种情形,很明显在无时无刻的对外释放着错误的信号。

长孙皇后已经不止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的情形让她摧肝断肠,偏偏却不能对任何人张口,只能一个人悲苦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