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接触不多,可耐不住杨凡够折腾,孔颖达往日里也没少听到杨凡的传闻。

有些稀奇古怪的言辞固然让孔祭酒不喜,但杨凡的某些做法却暗合儒家之道,有“致君尧舜”的君子之风。

特别是前不久杨凡在长安府时,公然喊出要做大唐的铁面推官,更让孔颖达刮目相看。

这也是孔颖达对杨凡青眼有加的原因所在。

但越是头角峥嵘之辈,越是心高气傲,周司业固然是存心巴结孔祭酒,可他一出口孔颖达就知道不好。

果然,杨凡眉头陡然竖起,心中的迟疑立即撇开,身姿挺立,傲然问道:“不识抬举又如何?”

孔颖达神色不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周司业出身门阀世家,连寒门庶人都看不起,更何况杨凡这种市井出身的平民?

在他看来,杨凡这种人本就没资格进入太学,收到皇帝旨意的时候,就感觉好好的一块白菜地,被强行塞进来一头不服驯养的野猪一般。

自那时起,周司业就对杨凡恶感满满。

而今当着他最尊敬的孔祭酒,杨凡居然如此不识抬举,周司业更加坚定了要将这头闯进菜园的野猪赶尽杀绝的心思。

不等孔颖达出言,周司业立即叫嚣起来:“好哇好哇,果然是鄙贱之人,不学无术不尊师长,你这样的贱种,有什么资格入太学来?”

当着孔颖达的面,这周司业属实是越权了。

但他只求能坚守住太学这一块净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要不怎么说,腐儒误国呢。

很多时候,这种腐儒放在第一位的并不是国家利益,而是心中所信奉的“道”。

这种腐儒浑身散发着腐朽、愚昧和固执的恶臭却不自知,反而自鸣得意,以卫道士自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杨凡也忍无可忍,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厉声喝道:“张口贱种,闭口鄙贱之人,你就是这样当老师的?”

周司业也没想到杨凡敢动手打人,顿时暴跳如雷,气急败坏:“你这小贱……小人,安敢欺师灭祖?”

孔颖达同样神色不虞,出言责备道:“即便周司业有错,你身为学子,怎能以下犯上?”

杨凡冷笑,不屑的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况且此人毫无口德,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

这边的动静闹大,本来就准备看热闹的太学诸生顿时围拢过来。

这些人对周司业的无礼视而不见,反而在这个时候纷纷出言指责杨凡:“太不像话了,竟然殴打师长。”

“就是,周司业哪里说错了?敢对师长动手的人可不就是鄙贱之人吗?”

“什么鄙贱之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不错,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上太学读书?”

“吾羞于与之为伍!”

“不错,这样的人不赶出太学去,吾辈还怎能安心读书?”

……

群情汹汹之下,孔颖达也没了办法,不管如何杨凡殴打周司业,即便是他这个祭酒也没办法包庇了。

孔颖达虽觉可惜,但还是摇头说道:“杨凡,你不敬师长,恐怕太学教不了你了。”

杨凡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面对众人愤怒的目光,却是怡然不惧,淡然问道:“这么说,孔祭酒是要开革我了?”

见孔颖达默然点头,杨凡大笑出声:“哈哈哈,正是求之不得!”

杨凡将书袋一丢,好似丢掉千斤重的累赘一样,只觉浑身轻松,头也不回大步走出门去。

周司业得偿所愿,也知自己越俎代庖,恶了孔祭酒,此时赶紧乘机索道:“祭酒请看,这等朽木不可雕之辈、冥顽不灵之徒,太学收下他只会横生事端,留之何益?”

按理说杨凡走就走了,可老子还没走远你就骂人,还有是朽木不可雕、又是冥顽不灵的,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偏偏那些太学生还众口一词,齐声赞同:“周司业此举,正是为了正肃太学风气。”

“不错,杨凡这种奸佞小人,有什么资格读书?”

“再好的圣贤书,被这种奸佞读了,也是污了圣人典籍。”

“此人本就奸猾,若是学了圣人之道,岂不是越发的大奸大恶?”

……

就很气!

你们当老子是聋子吗?

还一句接一句的,没完没了了?

杨凡想骂人,却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如何骂得过这几百张嘴?

不过,数量上骂不过,咱就从质量上来!

杨凡隐约记得李白有这么一首诗,具体写的是什么却记不清了。

没办法,只能忍痛求助系统,花了十两真金白银之后,杨凡边走边咏诗:

“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将前面两句不合时宜的实景描写略去,只用后半首诗来回敬这些人的辱骂与轻蔑。

这么一来,太学生固然是目瞪口呆,周司业也傻眼了。

这首诗好不好,他们这些人难道不知道?

要他们写肯定写不出这么好的诗,但只是品评好坏,却是不难。

这诗好不好?

好的不得了啊!

可诗越好,他们这些人越是尴尬。

因为这种传世之作,注定是要传扬开来的。

可随着这首诗的传颂,他们这些抱团欺压杨凡的人,岂不是要在史书上留下恶名?

孔颖达也没想到,事情最后还有这样的转折,只能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本来杨凡入太学就是陛下钦命,现在人还被你们赶走了。老夫本来就头疼该如何向陛下交代,有这么一首诗在,就更麻烦了。”

周司业也知道麻烦大了,可他不甘心。

明明是卫道除邪,怎么反倒是我不对了?

环视一圈之后,周司业心里一动,冷笑道:“就他杨凡会写诗吗?咱们这里几百人,每人写一首,我就不信没有比他的诗更好的。”

太学生们顿时怦然心动,若是真如周司业所说,写出一首比杨凡更好的诗来,不仅可以名扬天下,还能博取周司业甚至是孔祭酒的好感。

到时候好处岂不是数之不尽?

想到这一点的聪明人很多,可等他们真正开始写诗了,才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诗,不是那么好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