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明显带着情绪的话，一点也不像是一国之君说的，反倒是像一个吃醋的小年轻嫉妒的酸话。
正在做着女红的长孙皇后不由莞尔，她放下手里的小衣服，温婉的笑道：
“既然陛下有些疑问，何不将那个臭小子召进宫来，当面问问清楚？”
李世民也有此意，只是他还有些犹豫。
自从杨凡搞出一个审鬼的噱头之后，整个长安城里一片哗然。
老百姓们对此喜闻乐见，期盼杨推官继续向着杨青天的方向努力。
但满朝文武大臣不干了——哦，你本事这么大，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干什么？
好家伙，人世间都已经装不下你，都已经把手伸到阎罗王的地盘上去了。
你这么牛啤，你咋不上天呢？
尽管这个时代鬼神之类的传说都十分盛行，但在士林当中的主流观点却还是孔夫子的那一套：
敬鬼神而远之。
可以说，从杨凡第一次在王氏货栈审鬼开始，长安城里的百姓对此有多热情，朝堂上对杨凡的弹劾就有多猛烈。
即便杨凡仗着自己审鬼的本事，已经连续破获了两件大小案件。
可越是如此，百官们的弹劾越是积极。
当整个朝堂上的正事都被耽误，文武大臣们的注意力都被“审鬼”这么无稽的事情牵扯的时候，也就无怪于皇帝心有不满了。
若是其他的事情，杨凡闯祸了的话，李世民直接把人叫进皇宫来大骂一顿也就是了。
可偏偏这审鬼一事，让李世民有些迟疑。
两人是少年夫妻，长孙皇后敏锐的感受到了皇帝的异常，特别是提及杨凡审鬼这事之后，皇帝的态度就更加奇怪。
这种事，如果李世民不说，其他人是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偏偏有件事，就是面对自己的枕边人，李世民也难以启齿。
原本长孙皇后也没当回事，只以为皇帝是在朝堂上有什么困难而已，这种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不足为奇了。
然而，当日晚间，帝后二人宿在一处。
到得三更时分，长孙皇后突然间被身边的大叫声惊醒，她猛然起身，就看见睡在身旁的李世民满面赤红，神色狰狞的大叫:
“大哥，你莫逼我！”
长孙皇后大吃一惊，马上就联想到白天时皇帝神魂不定的异常模样。
她迅速定了定神，立即寒声下令：
“所有人退出丽政殿，若无召唤进入者，立斩不赦！”
周围的宫人早已经吓的心惊胆颤，听到这道懿旨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同时一个个都心有余悸的，庆幸自己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谁都知道，这如今的皇帝宝座是怎么来的……
第二日一早，丽政殿里就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凤体有恙，陛下辍朝一日，亲自照料。
太医院的太医也被迅速招来，朝廷内外到处都是称颂“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当为天下典范”的声音。
然而，在暗地里，各种各样的流言也开始肆虐。
尤其是在那些高门大户内部，这种声音也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嘿嘿，原来这李二也是会亏心的？”
“真要是不甘心的李大回来索魂才好，这天下就有的热闹可瞧了。”
“我倒是想知道，这两兄弟再起争端，麟德殿里的那个老不死如今的心情如何，想必一定非常开心才是。”
……
各种恶意满满的揣测之下，也有人将最近风头正盛的杨凡给牵扯了进去：
“不是说咱们的铁面判官日审阳、夜审阴么？陛下如今受到的就是恶鬼的侵扰，正是杨推官大显身手的时候嘛！”
有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还有人借机对杨凡审鬼的行为再次大加批判。
然而，还有人从里面看到了机会。
没多久，一条诡异的流言迅速在长安城里飞传：
“皇宫里闹鬼了，据说只有铁面判官才能镇住那些恶鬼。”
“陛下已经在考虑了，杨推官马上就要进宫审鬼了。”
“杨推官审阴阳、断生死，有他出马，皇宫里的恶鬼再凶，也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
……
流言的传播速度太快，以至于当事人们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杨凡有种感觉，那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时干嘛那么意气用事呢？
吓了王氏兄弟一跳，很爽是吧？
吓了程处默四人一跳，很爽是吧？
吓了十里楼的食客们一跳，很爽是吧？
好了，现在报应来了！
且不论皇帝到底会不会招他进宫去审鬼，只要杨凡头上还顶着这个审鬼的头衔，日后少不得有人拿种种疑难案件来为难他。
这种破事，还真就难以推脱了。
叫你装B，叫你装B！
这下搞大了吧？
就在杨凡心理后悔的时候，丽政殿内也在谈论这件事情。
寝宫内，所有宫人退避，只有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两人。
李世民明显憔悴了许多，眼眶都凹了下去，语气干涩的问道：
“观音婢，你说这事，找杨凡有用吗？”
长孙皇后却神色坚定，断然否认道：
“绝对不可！陛下一国之君，岂能受制于臣下？”
“而且，二郎，咱们对得起大哥了。”
“封了息王，还把泰儿过继到了他的名下，日后也能保证血食不绝，与大唐江山共存亡。”
“成王败寇，他一个失败者还有什么资格不满？”
李世民点点头，似乎被说服了。
一夜无话。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好，杨凡一大早就被吵醒。
当他顶着个黑眼圈，带着满肚子起床气出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陛下，你，你怎么来了？”
杨凡惴惴不安的见礼，心里拼命祈祷：
“千万别是那件事啊，千万不要啊！”
可惜，事与愿违。
李二陛下满脸萧索，声音也变得十分沙哑，眼神放空，如同呓语一般喃喃说道：
“杨卿，朕有个朋友……”
杨凡心里一阵哀嚎，“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厄运走来了！”
要死了，要死了！
这种事，听到耳朵里都是杀身之祸啊。
什么狗屁朋友，无中生友而已，搞得好像谁不会一样！
咦？
我好像找到了什么好办法，或许能保住这条狗命。
杨凡立马正了正衣襟，底气不是很足的说道：
“正好，臣也有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