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长安城。
已近三更，整个世界漆黑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统治着整个世界，到处都是一片肃杀的死寂。
唯有夜风呼啸来去，尖利的声音就像呜咽，犹如鬼泣一般，闻之让人胆寒。
然而，就在这一片漆黑当中，东市却是一片火光冲天的场景。
一大群长安府的公人围在王氏货栈的正门外，组成一个巨大的方形人墙。
组成人墙的，以推官厅的衙差为主，期间还夹杂着十数个东市的坊丁和王氏货栈的仆从。
这些人手里都举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刺眼的火光将这一片的黑暗彻底撕破，直冲霄汉，映衬的整个王氏货栈如同白昼一般。
尽管身边人数众多，还被一众衙差与坊丁夹在中间保护，可王氏兄弟依然十分的慌乱。
两兄弟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白，哆哆嗦嗦的紧靠在一起，抱怨的垃圾话更是一句接着一句：
“杨推官也太过胆大了，都说了我们货栈这几日都在闹鬼。”
“什么胆大，明明是胆小，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叫这么多人一起来，分明是给他自己壮胆。”
“也不知道等下那野鬼出现的时候，谁第一个跑。”
“谁第一个？那当然必须是我。”
“不错，这事是杨推官强行要求的，到时候就把杨推官丢给那野鬼了事。”
两兄弟一边逼逼赖赖，一边还不时向杨凡丢去不满的眼神。
若不是周围人太多，怕丢脸，这两兄弟简直恨不得抱在一起。
这种怂包的样子实在丢脸，让与杨凡对坐的王绩怎么也保持不住云淡风轻的高士风范，黑着脸训斥道：
“慌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就算是有鬼也不会先找你们。”
“呜~呜呜~”
好巧不巧的，正好有一阵寒风吹过街角，发出瘆人的怪叫声。
原本就胆战心惊的王氏兄弟更是吓的直接抱成一团，惨兮兮的鬼叫起来：
“别找我，别找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父兄赶走的。”
“呜呜呜，我们已经赔钱了。”
“你父兄都答应了不追究的。”
两兄弟一个叫的比一个凄惨，声音尖利的能把耳膜刺破来。
王绩脸色更是难看，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眼神却不经意的落在杨凡的脸上。
杨凡本来还奇怪，按理说太医王氏的子弟不该这么不堪才对。
他心里还在讥笑，觉得这两兄弟的表现实在窝囊，真真是给太原王氏的门楣上抹黑。
直到这两家伙惨叫出声，杨凡这才明白过来：
感情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啊！
我就说嘛，之前这两个家伙可是脸比屎臭，一副世家贵公子的傲慢模样的。
怎么突然间就态度大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呢。
还纡尊降贵，亲自求上门来。
没想到关键在这里啊！
听这两个家伙不打自招的鬼叫内容，怕是涉及到命案了。
杨凡顿时一阵恍惚：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日是到这里来查“魏强无疾而终案”的吧？
怎么就这么突然，这么生硬的，牵扯出王氏兄弟身上的命案了呢？
这已经不是节外生枝了。
这他吗的绝对是节外生树啊！
若只是王氏兄弟在，杨凡倒还可以将这两人直接拿下，以这两人现在这种精神崩溃的样子，杨凡有十足的把握直接将案情审问清楚。
可现在却有些麻烦，杨凡暗自思衬起来：
“多了这么一个身份地位更高，才智样貌都与本官不相上下的王叔父，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应该怎么在王绩的眼皮子底下，让王氏兄弟自承罪行呢？”
杨凡一边思索，一边不经意间看了王绩一眼。
结果，此时的王绩正面带微笑，冲着杨凡颔首示意。
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顿时露出惺惺相惜一般的微笑。
于是，杨凡也露齿一笑，同样冲着王叔父点了点头。
王绩：有我在，杨兄弟就不要想着查问此事了。
杨凡：有我在，此案非问不可。
王绩：你试试？
杨凡：试试就试试！
……
如此基情满满的一笑，杨凡的内心却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若是直接询问，有王绩在根本不可能会得到确凿的证词。
若不能让王氏兄弟画押，即便问出实情也无用。
这个时候，两兄弟处于惊恐之中，问什么都有可能问出来。
但若是不画押，一到天明，这两兄弟醒过神来就会不认账。
他们又不傻，明知道涉及命案还不懂抵赖？
到时候，这两兄弟不翻供就有鬼了。
等等！
鬼？
杨凡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他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一边走到王氏兄弟面前，一边还暗中观察王绩的反应。
王绩面带微笑，一副从容模样，似乎对杨凡的做法丝毫不担心。
可下一刻，王绩的笑容就冻结住了。
“啊呀！”
杨凡刚走到王氏兄弟面前，就露出惊讶的模样，似乎看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指着王氏兄弟面前的空地叫道：
“你这小娘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处乱跑什么？”
小，小娘子？！！
今日前来抓鬼的，可都是大老爷们。
哪里来的小娘子？
莫非……
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人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来自背后尾脊骨端的寒意如同蚂蚁狂奔一般，直冲头顶天灵盖上。
王氏兄弟更是直接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对，对不住，我真不知道那匹马会被惊到啊。”
“我们有给你找郎中的，有找郎中的啊。”
“都怪那郎中没用，不是我们不想救啊。”
“小娘子，饶命，饶命啊，我们不想死。”
……
这两兄弟吓的实在是太惨，哭的更是稀里哗啦的，鼻涕眼泪，更是糊的满脸都是。
杨凡得意的一笑，挑衅似的瞄了王绩一眼。
王绩已经无话可说了，这两傻侄子既然已经把事情都爆了出来，再强行掩饰也是徒劳。
现在能做的，反倒是怎么堵住杨凡的口。
杨凡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后世交通肇事致人死亡，如果是意外事故的话，判罚也不严重。
以王氏兄弟的情形看，有主动找郎中抢救的情节，恐怕也只会判三年以下徒刑或者拘役。
杨凡想了想，突然问道：
“王叔父，敢问大唐律中，惊马伤人致死该如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