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生，小晋阳就一直身体羸弱，缠绵病榻，既让帝后二人操碎了心，也更多了几分别的皇子皇女没有的心疼。

更何况，小晋阳年齿虽幼，却异常懂事，更让帝后二人将这小可怜疼爱到了骨子里去。

若是小晋阳有别的要求，哪怕是索要些珍宝之物，李世民都会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就赐下去。

可唯独现在这个要求，却让李世民犯了难。

小晋阳的要求过分吗？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让属下来给最疼爱的小女儿表演个节目而已，这算什么？

可从一个皇帝的角度，李世民却不能这么做。

在这个时代，伶人还属于贱籍。

而杨凡是什么？

尽管是不起眼的从六品长安府治中，可那也是官员，已经步入了士人阶级了。

在慰问演出时，杨凡也好，那些长安少年也罢，都属于高层人士的娱乐，说一句追慕魏晋风流都不为过，属于实实在在的“雅事”。

但皇帝要求一个臣子来表演百戏，目的只是为了取悦公主，这里面的味道就变了。

都不用杨凡反对，朝堂上必然会跳出来一大群人，逮着皇帝这种“昏庸无道”的罪行口诛笔伐。

皇宫中的人都敏感，李世民的迟疑，很快就被小晋阳所察觉。

小晋阳仰着头，明亮的大眼睛里面雾气迅速汇集，变成晶莹的珍珠，小巧笔挺的小鼻子一皱，粉嫩的小嘴巴慢慢的瘪了起来。

这副委屈的小模样还有说出口的话，都让人一百二十分的心疼：

“父皇，是不是晋阳不乖，让你生气了。”

看看这张乖巧的小脸，李二的心都要化了，赶忙蹲下身，将这可人怜爱的小宝贝紧紧搂在怀里。

这时候他再也不是那个唯我独尊的天子，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马上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谁说晋阳不乖，朕砍了他的狗头！”

“不就是让杨凡那小子表演个节目吗，父皇这就下旨，让杨凡进宫来。”

“真的吗？”

小晋阳满脸惊喜，漂亮的大眼睛都笑成了一弯上弦月，赶紧伸出小尾指，满怀雀跃的笑道：

“拉勾拉勾！父皇答应了晋阳的哦，可不许不算数。”

眼看着自家小闺女这灿烂的笑容，李二陛下此时什么都忘记了，想也不想就直接应承下来：

“好，父皇答应了，来来来，咱父女俩拉勾。”

正当这父女二人都心花怒放之时，身旁的长孙皇后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忍心让疼爱的小女儿伤心，所以没有当场揭破。

只是，当小晋阳被哄睡之后，长孙皇后的问题来了：

“二郎，你真打算兑现这个承诺？”

李世民看着怀中晋阳甜甜的笑脸，就连睡着了都是这么的可爱。

面对长孙皇后的疑问，李世民也皱起了眉头。

这事答应容易，想做到的话，必须先问问杨凡的态度啊。

尽管心里也没底，可李世民也不想干答应就反悔，肯定的说道：

“君无戏言，朕怎么舍得对晋阳撒谎？”

长孙皇后也头疼这个问题，无奈的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李世民还真没一点头绪，强行命令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杨凡那个小滑头不介意，朝中有的是大头巾准备揪皇帝的小辫子。

其中又以魏老匹夫为甚。

就在李世民发愁的时候，送晋阳来丽政殿之后，一直不发一言的长乐公主却悄声说道：

“父皇母后，我或许有点办法。”

嗯？

李世民与长孙无垢相视诧异，而后同时看向有些忐忑的李丽质。

长孙皇后熟知长女的脾性，知道她不是个信口开河的性子，试探着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

李丽质小心的偷看了一样父母，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回宫之后，听说宫里不少姐妹都对今日的表演特别感兴趣，打听消息的人都派到我院子里来了。”

“再加上参加表演的青年才俊当中，有不少都是姐妹们将来的夫婿……”

李丽质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语。

但帝后二人却都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对此颇为意动。

尽管很多时候，皇家的女子都身不由己，不得不服务于皇帝的需要，下嫁给那些她们并不熟悉，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青年才俊。

但这并不意味着，帝后二人就不希望这些女儿或者妹妹过的不幸福。

若是以这个为由头，由皇家长辈出面举办一个游园会，邀请这些驸马们前来参加，并不显得突兀。

到时候再让驸马们表演节目，想来这些年轻的长安俊杰们定然不会反对。

不，不止不会反对，肯定还会争先恐后。

都是年轻人，谁还没点好胜心啊？

在自己将来的妻子面前，努力展示自己雄姿英发的一面，这些小年轻巴不得如此呢。

既然是皇家举办的游园会，已经定了亲的公主们可以去，小晋阳被哪个姐姐或者姑姑带着去不就很正常了吗？

至于把杨凡拉进来，那就更简单了。

谁不知道杨凡与四公府的公子是狐朋狗友，正好卢国公府就有一个未来的驸马，让人给程处亮的哥华，把杨凡捎带上也不扎眼。

李世民大为高兴，对长乐公主赞不绝口：

“好好好，长乐果然聪慧，到时候你看好晋阳，别让她乱跑。”

长孙皇后淡然微笑，可眉宇间却暗藏一丝愁绪：

“希望不是那样吧。”

……

慰问演出不是很顺利，但好歹没有出篓子，总算是结束了。

然而杨凡的麻烦事还没结束，收拾残局都只是小事。

不出他的预料，很多人都对皇帝去慰问什么伤残老卒极为不满，认为皇帝这样做，有损威严。

更让那些世家高门警惕的是，李世民此举暗含的政治意义。

为此，这几天长安城里，那些高门世家之间的走动，都比平时紧密了许多。

这些人暗中商议了许久，都没能有一个统一的决议。

但提起杨凡这个人，却是让所有人都恨之入骨。

鼓动皇帝搞歪门邪道就已经够可恶了，居然还把各家青年才俊的登天之梯给拆了个七零八落。

真要不狠狠的惩治一番，岂不是让世人小看我世家门阀？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一夜之间，长安城里就多了许多咬牙切齿的痛骂：

“杨凡，奸佞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