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杨凡捣鬼？”

也幸亏程忠歇足了气，把事情说清楚了，否则程府后院的葡萄架子又要倒了。

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程咬金，心里一松，追问道：

“知道是谁在搞鬼么？”

程忠看了一眼程崔氏，低着头道：

“好多家人，目前已知的有弘农杨氏杨豫之、长孙司空家的大公子长孙冲，太原王氏、赵郡李氏也都有参与。”

“还有，清河崔氏……”

程崔氏脸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尴尬。

这事各大门阀还真做得出来。

别看大家平时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满口都是仁义道德。

可做起事情来，那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无耻，一个比一个的下限低。

其实也未必是家族里的主意，毕竟家族那么大。

人一多，心思就各种各样的都有。

有人看到杨凡之前卖马桶，大赚了一笔，眼红的人怎么可能少得了？

一个马桶，杨凡被程府算计了，一百文一个的价格收上去都还能“含泪赚下四百贯”。

真正让这些大家族中的人来做，无论是人工还是材料价格，都可以拼命往下挤压，成本低的可怕。

——至于那些被压迫剥削的部曲，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士人老爷们眼中，视如犬豚！

可想而知，这里面的暴利有多大。

能到他们这种地位，程咬金夫妇都不是简单的人。

之前预见不到这种情况，是没有这方面的商业阅历而已。

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几乎是同时问道：

“现在情形如何？”

情形如何？

程忠也有些说不清楚，总之就一句话：

非常不好！

然而事实是，情况远比所有人都想象的更糟糕，更严重。

为了快速打开马桶的销售，程处默四人听从各家老管事们的建议，在东西两市同时开业。

挑的都是两市中，木器行内最好的旺铺。

然而，让四人措手不及的是，他们的马桶刚开卖没多久，就在他们的周围接二连三的，也冒出来十几家马桶店。

从重视程度来说，这些人家一点也不逊色于四国公府。

同样是家中嫡长出面，同样派出家里的精干管事，就连打造的马桶，质量上与四公府的也不相上下。

脾气火爆的程处默等人，第一家马桶店冒出来的时候，他们打上门去，与人大打出手。

第二家开卖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傻眼了。

当十几家马桶店，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陆续冒出来的时候，四人已经不是傻眼，而是开始恐惧了。

事情，彻底失去了控制。

本就经验不足的四人，完全慌了。

他们都慌了，下面的那些管事们更是乱了套。

杨凡的事情虽然荒唐，可确确实实的让长安人知道了马桶是个好东西。

木器行里有马桶卖的消息，着实吸引了不少顾客前来。

可当大家发现，满街都是马桶店时，本来想购买的顾客们，反而不着急了。

毕竟五百文的价格，真心不便宜。

市场就是这么不讲理的，越是开的马桶店多，围观的百姓也越是会保持观望。

这让之前憧憬着，靠着卖马桶大发一笔横财的四位大公子，全都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购买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四人都快急疯了。

若不是理智尚存，这些莽撞的小年轻，都要掏出刀子上街逼人进店购物了。

与“四公子木器店”一街之隔的地方，长孙冲与杨豫之看着满街的顾客和空空的店铺，脸上也不好看。

他们两人搞马桶，固然是听从杨六的建议，想要在这方面给杨凡一个致命打击。

可大把的本钱投进去，两人也是打算以此发财的。

之前他们还准备在市场上将杨凡击败之后，先羞辱那市井小儿一番，再将杨凡连店带货，一口吞下的。

这也是他们这些心高气傲的世家公子们的做派，能独霸市场，我干嘛要与你区区一介庶民分利？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两人同样被市场给上了一课，眼睁睁的看着惨淡的生意，束手无策。

枯坐无言，杨豫之居然还会安慰人了：

“算了，就当是花一笔钱，让那姓杨的小子知道知道厉害吧。”

长孙冲无语，杨凡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会觉得自己是在打击杨凡。

这个时候，长孙冲也不会拆台，毕竟两人还是盟友。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打击到杨凡，可看到程处默四人无头苍蝇一般，惊慌失措的模样，长孙冲也觉得心情好了些许。

这也让他有了取笑对方的心思：

“嘿嘿，看着程大他们几个的样子，我就觉得爽快。”

杨豫之也高兴起来，幸灾乐祸地笑道：

“也对，就是阴家那小阴人倒霉了些。”

杨豫之所说的“小阴人”，是武威阴氏的嫡长子阴彰。

这一家人来历颇为复杂，曾祖与祖父都是前隋名将。

阴彰的祖父阴世师更是曾经的长安留守，还在先帝起兵时，不但曾经杀了先帝第五子和其他留在长安的家眷，还曾经发掘李氏祖坟！

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恨，使得高祖攻下长安后，毫不犹豫的诛杀阴氏家族，唯独留下幼子阴弘智与幼**月娥。

后来阴月娥被赐给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如今更为皇帝生下第五子李佑，因封德妃。

阴家人如此特殊，在长安城里就没几家待见他们的。

除了一些小门小户，想要巴结阴德妃外，真正的大族世家，大多对阴氏敬而远之。

这也就使得阴彰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

做马桶的生意，也是偶然得了风声而已。

现在这家伙被程处默等人当做竞争对手打了一顿，其他人只会幸灾乐祸，而不会有人为他出头。

然而，杨豫之的讥笑，却提醒了长孙冲。

他思索片刻，阴险的笑道：

“这不是更好么？有那个小阴人顶在前面，让他们斗去。咱们只要安坐家中，坐享其利便是了。”

杨豫之也被点醒，马上就想到了什么，兴奋的击掌笑道：

“对对对，还是长孙兄有办法。我这就派人去挑唆，不信那小阴人不上当！”

长孙冲：……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这借刀杀人，用得挺溜啊，兄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