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她便一转身,和那病号道了别,便是轻松地走向盛君泽。
盛君泽见到这样的叶言心,心里不禁一疙瘩,甚至是发毛。
明明看见阿言在她面前暖暖地笑了,可为什么自己还是有种恍如一脚踩进一个水坑之中,有种失落落的感觉?
“阿言,你……还好么?”靠近了,他自然而然地一开口,却惊愕地发觉自己竟然跟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般,说话都是支支吾吾的。
“我很好啊。”叶言心微微一笑,睁大了双眼,语气轻松。
可是,盛君泽不知道为何,听着叶言心确切地回答他,他却反是放不下心来。
“薛姨还好吧?”而就在他惆怅之时,叶言心的声音又回旋在他的耳边。
“我妈睡下了,没事。”盛君泽也轻轻地回复道。
“嗯,那就好。”叶言心闻言,点点头,但很快又继续问道,“那叶言容呢?”
“她走了。”淡淡地说出答案,盛君泽的目光紧紧盯着阿言。
有种感觉,叫他不住地感到不安。
此时此刻的阿言,很奇怪。
他是循着声音找来的,来之前便做好了各种安慰叶言心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真见到她的时候,事情竟是出奇的……平和?
这种现实与预想的反差只让他惴惴不安,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疲惫,眼中却带笑的女人,只感觉,自己仿若从未见过。
“嗯,那接下来怎么办?”叶言心却是继续不温不火地问道,语气上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才遭受到巨大打击的人。她忽的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望着盛君泽,“薛姨这儿,肯定是要有人照顾的不是?给外人照顾总未免会让人担心,要不我来?”
“嗯,好。”回应着,盛君泽点点头。
但心底他却一点都不希望阿言这么讲。
为什么?
明明此时此刻她也需要照顾,可她却一点要求都没有,反而还自告奋勇地照顾别人?
为什么连个让他安慰她的机会都不给?
为什么偏要在这种状况下,还要承受这么多?
“嗯,这就好。”得到了盛君泽肯定的阿言也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反而是犹如个贤妻良母,温和的点点头。
盛君泽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受不了了。
从刚刚起他便受不了了。
从先前踩进那个水坑起,他便感觉自己仿佛是失去了爬上岸的能力,却是挣扎便是陷的越深。水逐渐漫过他的脚踝,他的身躯,他的脖颈,冰冷而潮湿,却让他无从逃脱。
他到底是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绘此刻他的感受?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张张口,却说不出话。
明明对方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可不他却反有种不真实,极为虚幻的感觉。他就好似是不断在余光中追逐着她的身影,却在以为近了瞬间才发现,自己追逐的,其实不过是个海市蜃楼。
那么,真正的那个去哪了?
他所想见到的那个阿言去哪了?
“阿言,你别这样。”终于,脑中想的变成了现实,从他的嘴中如竹筒倒豆,一句一句的迸发而出,“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我妈她……”
“我没怪薛姨,”可还没等他把话讲完,叶言心却忽的把话打断,“我若是怪薛姨了,又怎么可能主动提出照顾她?”
“可是……”盛君泽欲言又止。
可是你明明也需要照顾,甚至是更加需要。
然而话在口边,他却就是说不出来。
“可是什么?”叶言心侧过脑袋,嘴角微微带着笑容,“难不成你还小看我,觉得我照看不好人?”
“我……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意思?”一时间,盛君泽有点懵,对于阿言的所做所为,心中只感到疑惑,而没有感激。
“那就一言为定!”叶言心却是全然不顾盛君泽脸上的奇怪,继续按着自己的路子来。
一转身,便是再度往薛明慧的病房走去。
盛君泽默默地跟在叶言心身后,没再说话。
这样的阿言,感觉好远。她真的是阿言?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叶言心?
但是,直到看着阿言走近病房,他也没有发出一个音。
两天过去了,叶言心日日都守在薛明慧身边,起初的时候,薛明慧对叶言心还不理不问,但渐渐的她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原因在于,这个儿媳实在是太乖了!
薛明慧心底一直都很清楚,叶言心作为叶家大小姐,为人孤傲。要作为一家之母,其实从各个方面而言,都是有些不适合的。
盛家需要的,实质上一直都是个可以充当贤妻良母,在外独挡一面,在内又是执掌厅厨,与丈夫里应外合的老好人。这样的人最必须具备的一点便是稳重,办任何事都不感情用事,而是以大局为重。
就叶言心近两年内惹出的那些鹞子来看,叶言心除了给盛家招来一堆不干净的名声,也就再没做出过别而贡献。
无奈,自己的两个儿子又都偏偏对这女人感兴趣,二人双双看重了她的善良她的为人。她这做妈的,总不能还时时刻刻摆出一副臭脸吧?
毕竟,说到底,自己的确是早已把叶言心当做是自家的媳妇了。
只不过,前几日当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她是真的悲从气中来。
脑海中,盘旋的,全是少谦的过往,什么人什么话,通通都听不进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叶言心这丫头也不记仇,反倒是鼓起勇气,来伺候了自己。
薛明慧看着叶言心忙进忙外的身影,心底忍不住地便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地往上涌。
终于,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薛明慧忍不住开口了:“阿言,你还是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叶言心停是停下了,开口却还是关心对方:“薛姨,近些日子,感觉好些了么?”
“好些了,好些了。真是辛苦你了。”薛明慧赶紧点头称是。
“不辛苦,”叶言心赶忙摇头,脸上浮现起微笑,“都是我不好,做出那些蠢事,害的您伤心。”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就是没了音。
但在薛明慧耳朵里,这自责的话,却反倒让她自己更加过意不去。想起前几日,自己的所做所为,那些偏激的话,就是越想越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