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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八年,腊月二十六,距离除夕之夜还有4天。

这个时候的城门口总是很繁忙。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层出不群,拜年、办年货、送年礼、走亲戚、看老人,大家带着种种的目的奔忙着。

崇文门这里更是热闹非凡。往来的人流甚是喧闹,而城门口收税的小吏也是眉开眼笑。这个时候何人会不带着货物进城?有货自然有税。

金则洋看着前面排队在门口的人流很是无奈。眼看家门近在眼前,可却要在此排长队等侯进城。看那人流拥挤,书童建议先去一家酒楼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眼看天已近午,金则洋今日大早启程赶路回来,真有些饥肠辘辘。也罢,那就先去旁边的馆子暖一壶酒,吃点饭菜再回家不迟。

虽然离家三载,可是金则洋依旧很熟悉的找到了一家不错的酒楼。中午时分,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金则洋拒绝了小二的雅间推荐,就在大堂挑了一张干净桌子。

书童明显有些疑惑:“公子,您何必坐在大堂里?雅间总是清静些。”

金则洋笑着摇摇头,道:“离乡三载,总是有些思念。如今坐在大堂,那怕多听听乡音也好。何况,想知道最新的消息,还是要在人多口杂的地方。方便!”

书童懵懵懂懂的点点头。金则洋却是不再解释,只是静静去听周边的谈话。虽然论起出身也能算得上和当朝大学士金幼孜攀上关系,可金则洋却是个傲性的。

别人都认为他进国子监读书时手到擒来的事情,他却偏偏选择了外出游学。一去就是三载岁月。但是他却也给很多人留下了一个不靠背景、自身努力上进的印象。

原本想听听新鲜事儿的金则洋,听着听着却渐渐好奇起来。因为举凡有人说最近的新鲜事儿,总是少不得提起一个名字——唐上仙。

唐上仙?此乃何人?京师之中何曾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听起来,似乎很是了不起的样子。不单是他,即便是书童也听得兴致勃勃。

可以操纵雷电之力?

能够封禁魂魄的神奇法器?

还可以让人身临其境看到修真界的秘密?

又救活了一位被全城杏林判定必死无生的病人?

还拿出过一种修真秘制的神丹,吃下之后口中会出现无数妖魔?

......这是什么人?金则洋免不得向旁边的人打听一句。

“哦?外地来的吧?”旁边的食客很轻易的下了结论。

金则洋哭笑不得。不过离家三载就有人这样说他。但他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我就知道绝对是外地来的。现如今不但京师上下,就是通州、顺义、涿州,也无人不知唐上仙的名头。这可是位了不得的爷。”

“哦?还请兄台赐教一二,在下洗耳恭听。也算长长见识。”金则洋彬彬有礼。

“这位唐上仙是崇文门里街‘红袖招’的坐镇客卿。十余日之前从天而降,来到了人间。听说,是给师门赶出来的。”

“别胡说,你就会听刘瞎子胡扯。这位公子,他那是谣言,别信他的。”

“怎么能说是谣言呢?那你说唐上仙为何不在修真界好好呆着,下界来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唐上仙那是天界星宿下凡,早已位列仙班。这一次只是前来人间化解一段大因果而已。”

“你这才是谣言。张铁嘴什么时候说准过?”

眼看两位食客自己争吵起来,金则洋很是无语,悻悻的坐回来吃饭。这时,就见酒楼突然热闹起来,原来是中间桌前坐下了一位儒衫男子。

只听大堂内见到他就有人喊道:“杜秀才,今儿个给我们说什么听啊?”

“我要听唐上仙上次揭开的那段修真界秘辛。就是那个云天河的事情,上次还没听完呢。”

“不不不,我想要听听唐上仙操控雷电的事情。给我们讲讲这个呗。”

……

仅仅听这一片噪杂之声,金则洋就知道来人是一位说书先生。只听这位杜秀才“啪”的一声,铁尺在桌上一拍,顿时酒楼就安静了下来,连旁边两位食客也停止了争论。

“今天不讲《双剑传奇》,羲和剑与望舒剑的故事先不忙。今天要说的,是昨晚仙缘梦归茶室二度开张后的新鲜事儿。”杜秀才不慌不忙的开场白。

金则洋完全没明白过来呢,就听整个酒楼在短暂寂静后又炸开了。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之前的要求,一致要求杜秀才快说。

杜秀才却是笑而不语,只是很有风度的轻捋着自己的三络长须。旁边自然有个童子端着一张瓷盘开始在大堂中游走不休。

金则洋见众人全部慷慨解囊,他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说不得示意书童扔下去一小块银子。然后他明显感觉到杜秀才注视了他一眼,还善意的笑了笑。

收够了银钱,杜秀才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话说,唐上仙原本乃天界星宿下凡,受命去修真界重新磨练,还必须在俗世人间行走数年,才能得闻大道。

“他老人家本不因泄露天机,然而却因为仙凡隔阂已久,不得不使出仙家手段使人世间得闻修真界的玄虚。这其中又有其他缘故,我们改日细说。

“今日先给大家说一说昨晚仙缘梦归茶室出现的新东西。返虚图、群魔乱舞、各色仙酿茶饮、香烟。所谓返虚图,乃是仙界神器。

“据说上面封印着不同的人和事儿,看起来栩栩如生。其实那都是真的,不过被无上法力给封印在了画中,若有缓急,可以念咒解开封印再度放出。”

……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金则洋却是心中惊讶万分。自束发受圣人教诲以来,他从不相信鬼神一道。然而,游历中却在紫金山万福寺见到了他一生也无法忘怀的一幕。

此后,金则洋渐渐开始对神仙鬼怪痴迷起来。原本以为万福寺那位就是这人世间最接近仙界的人,可是如今听了许多之后,却又对唐少哲产生了兴趣。

甚至等到吃完了东西后,他又加了壶酒和小菜,继续在这里听杜秀才讲解。直到临走还有些恋恋不舍,不过却也知道了很多唐上仙的故事。

趁着人少进了崇文门之后,金则洋一边回家,一边忍不住决定明天就去‘红袖招’见识一番再说。且看看,这位传闻中异常邪乎的唐上仙是否名符其实。

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再见到和在南京万福寺遇见的类似事情。一边回家,一边还在寻思,难道这世上真有神魔不成?

富阳侯府中有些资历的老人儿都很清楚,真正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不是侯爷李茂芳,而是他母亲——永平公主。

此刻的永平公主正在决定某人的前途命运。她一直很享受权力带给自己的种种不凡,也善于利用这一点。在她看来,有人挑战自家的权力,根本是十恶不赦的。

“听说,茂芳要请的那位韩立真人只要3天就可以赶回来?是么?”

“是,公主殿下所说没错。”

“恩,那么在此之前也不能就不管不顾。这两日,茂芳这孩子心里很不好受吧?”

“是,小侯爷昨晚又对3名侍妾失了手。小人已经送去义庄收敛了。”

“看来得先做点事情才好。否则,以茂芳这孩子的脾气,如何肯咽得下这口气?恩,你去把桂凡传过来。”

……

“桂凡,你因何至此?”永平公主一身宫装坐于垂帘之后,身旁立着永远的影子容嬷嬷。透过垂帘缝隙,凝视着跪在下面的昂藏大汉。

“小人在陕西犯了人命官司,蒙殿下不弃收为门下,得以庇护安全。”跪伏在外间的大汉身高臂长、虎臂猿腰,但是此刻却安安静静趴在地上小声应答。

“家中父母妻儿可安好?”

“尽在殿下的妥善照料之下,衣食无缺。双亲康健,妻子俱全。小人犬子未曾学武,如今也跟着先生读书识字。这全是殿下恩典。”

“可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么?”

“……家父年迈,犬子尚幼,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恩,放心吧。汝父必得善终,颐养天年自不待言。汝子,尔后学有所成,待得年满弱冠,本宫在顺义的庄子就交给他照应。”

“谢殿下恩典。如此,小人再无憾事,全凭殿下安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便是只身去闯黄泉地府,也必为殿下效死。”

“唔。近来‘红袖招’有位客卿,很是无礼。竟然打上‘如意坊’,连伤数人。可是此人有些异术,本宫却不好让顺天府拿人。

“因此,只有靠你了。也不必多说什么,今晚过去,取了性命就是。若一切顺利,自不必提。可据说此人身具异能,可以操雷纵电,说不定还有其他暗藏手段。

“因此,要小心行事。不过,此人最多是一术士,手无缚鸡之力。以你的身手,暗中下手,还是大有可能成功的。不过,万一事有不谐,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是,小人记下了。”桂凡磕了个头,随后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