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是个烈女啊！”
秦智勇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炮弹坑里，身上还压着一个国军士兵的尸体，秦智勇吃力地推开尸体，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满身都是血，他惊慌地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阵地方向传来驳壳枪清脆的枪声，秦智勇爬出炮弹坑，趴在地上，向阵地方向望去……
月光下，冯连长坐在掩体上方，手举着驳壳枪，毫无目标地一枪一枪打着，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子弹打光了，可他还是不停地扣动着扳机。
岩井、黑田和几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国军阵地，向冯连长围了上来。
冯连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拿枪的手依然平举着，指向阵地前方。
岩井拎着军刀走近冯连长，黑田大吼一声，用刺刀向冯连长狠刺了一刀，冯连长的身子慢慢向后仰去，手中的枪指向天空。
月光下，岩井、黑田和几个日本兵围在冯连长的尸体旁，默默地看着。
岩井：“把他埋了吧。”
几个日本兵过来去搬冯连长的遗体。
秦智勇趴在地上，目睹着这一切，借着月光，他再次看见黑田的面目。
阵地上出现了更多的日本兵，他们用刺刀使劲地往国军士兵尸体上乱戳。有几个日本兵向秦智勇这边走来，秦智勇慢慢爬回炮弹坑，躲到那具尸体下边。
岩井军刀一挥：“目标长沙城，突击！”
日军士兵向长沙冲去，此时的长沙城已笼罩在大火和硝烟之中。
西园寺、上原、中村、前田和几个日本兵边跑边向嘴里塞着寿司，他们停在秦智勇躲藏的炮弹坑边，遥望着长沙，不禁感慨万千。
上原：“这就是长沙吗！就是关云长大战黄忠的地方吗？”
中村有些失望：“是啊，可怎么连城墙也没有啊！”
西园寺：“啊！长沙！我西园寺来了！”
前田：“别说了，快走吧！”
几个日本兵边议论边向长沙城冲去。
这时，一个日本兵把一块寿司塞进嘴里，站在秦智勇躲藏的炮弹坑边，解开裤带向坑里撒尿，哗哗流下的尿液顺着秦智勇身上的尸体流到他的脸上，秦智勇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跳起来抱住那个日本兵的腿，连人带枪拖进坑里，然后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日本兵的嘴里塞满了寿司，无法呼救，他拼命挣扎，两条腿使劲乱蹬，秦智勇使出浑身力气，越掐越狠，直到日本兵停止了挣扎，嘴里的寿司被舌头顶了出来。
秦智勇拿起日本兵的枪，戴上他的钢盔，慢慢爬出炮弹坑，他遥望着长沙城里的滚滚浓烟，心里暗暗担心着小白的安危。
秦智勇沿着交通壕向长沙城的方向跑去……
长沙野战医院。拂晓。
医生、小白正给一个伤兵动手术，伤兵痛苦地呻吟着。
医生：“还有麻醉剂吗？”
小白：“没有了。”
医生：“快去找！”
小白急匆匆地走出病房。
医院外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国军士兵们急匆匆地向后撤去，老杨背着行军锅满头大汗地跑向医院。
小白拿着药正要走进病房，看到老杨迎面跑来。
老杨：“妹子，快跟我走！”
小白并不理他，推门要进病房。
老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鬼子已打到长沙城外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白：“那这些伤兵咋办？”
老杨：“管不了那么多了，上边已经下了命令，让马上转进，伤兵会有人来管的。”
老杨拉着小白就要走，被小白挣脱开：“我要跟伤兵一起走！你想逃跑就逃跑吧，没人拦着你！”
老杨忙强辩：“这不是逃跑，是转进！”
小白火了：“快滚！算我瞎了眼，带上你的破锅，赶快转进去吧！”
小白说完走进病房。老杨急得直跺脚，这时天空中传来飞机的巨大轰鸣声，老杨忙跑出医院。
数架日军飞机对长沙城内狂轰滥炸，城内建筑在大火中燃烧、坍塌。野战医院也被炸弹击中，燃起大火。
医院大门上的红十字在大火中燃烧着。
老杨把锅顶在头上，挤在企图逃出城的百姓和士兵中间，他回头张望了一眼，看到了远处正燃烧着大火的的医院，他想返身再折回医院，却被拥挤的人流推挤了回来。
后边响起了三八步枪的密集枪声，子弹从人们的头顶上飞过，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叫，人们更加惊慌地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老杨只好随着人流向后跑去，边跑边回头张望。
日军部队已从城门蜂拥涌进，城里的国军士兵借助断垣残壁与涌进城里的日军展开巷战。
孙参谋带着一队士兵和民工冒着弹雨，向医院快速行进着。
一士兵指着远处燃烧着大火的野战医院：“孙参谋，你看！”
孙参谋抬眼望去，不禁心急如焚，命令士兵和民工：“快！快！跟上！一定要把伤员和医护解救出来！”
此时，秦智勇躲在断垣残壁间向冲进来的鬼子瞄准、射击，此时，他也看到了医院的大火，他向着医院的方向，在断垣残壁间穿行、奔跑着……
医院的大火还在燃烧着。
小白满脸是血，从炸倒的废墟里爬出来，医院里到处是医生、护士、伤兵的尸体，几个浑身烈焰的伤兵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翻滚着。
一些幸存的伤兵、医护人员向外奔跑，一个端着“歪把子”轻机枪的日本兵冲了进来，向跑过来的伤兵、医护人员扫射，伤兵、医护人员都中弹倒下。
躲在废墟后的小白捡起地上劈柴的斧子，摸到正低头为机枪换弹夹的日本兵身后，抡起斧子，照着日本兵的脖颈猛砍下去，日本兵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此时，外边传来一个日本兵戏谑的喊声：“木村！这里有女护士吗？可别都杀了！”
小白忙把鬼子尸体拖到一边，再次躲到废墟后边。
说话的日本兵冲了进来，还在喊着他的战友：“木村，你在哪啊？”
突然他看见地下的机枪，愣住了，小白悄悄走到他的身后，抡起斧子再次砍下，日本兵听见声音，正要转身，斧子砍在他的肩头，血流如注，鬼子惊叫一声，扔了枪，与小白扭打在一起……
黑田和几个日本兵从医院门前的街道上跑过，突然看到从医院里翻滚出两个人，黑田和几个日本兵赶紧冲了过去。
小白和日本兵在地上翻滚扭打着，因受伤而体力有些不支的日本兵被小白压在下边，她举起斧子想要砍下去，却被那个日本兵死死抓住了手腕。
士兵西园寺、上原、中村、前田和一些日本兵冲了过来，发现士兵后藤正与一个中国女人肉搏，大家都来了兴致，边看边议论着：
西园寺：“这不是二小队的后藤吗？”
上原：“是啊！是后藤那家伙。”
中村一脸不屑地：“怎么这家伙连女人都打不过吗？”
前田来了兴致：“我赌支那女人赢！”
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围上来的日本兵并没有出手相助，而是围着看热闹，起哄加油，好像眼前是一场正在进行的比赛。
西园寺狂呼着：“加油啊后藤君！你要是输了还有脸活吗？”
中村：“被女人压在下边的滋味很好受吧？”
前田：“你这笨蛋也配当帝国军人吗？”
上原：“你这个熊样要是让家乡人知道，你爹妈还怎么抬起头啊！”
黑田弯下腰，手拄着膝盖，也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起哄般喊叫着：“加油啊后藤！送上门的女人你也对付不了吗？”
黑田的话又引起一片笑声。
被称作后藤的日本兵被小白压在身下，又听到战友的嘲笑，已让他羞愧难当，他使出全身力气去抢夺小白手中的斧子，嘴里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声音听上去像哭一样。
中村：“这家伙是在哭吗？没出息的东西！”
此时，秦智勇正躲在医院附近的废墟里看着正与鬼子搏斗的小白，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急得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
小白一只手使劲掐在后藤受伤的肩膀，后藤痛苦地惨叫着。
围观的日本兵越聚越多，都在起哄、加油着：“加油！加油……”
后藤终于因肩上的伤，体力渐渐不支，崩溃般地哭喊起来，抓着小白手腕的手也渐渐松开，小白握着斧子的手挣脱出来，照着后藤的脑袋狠狠砍下去，后藤惨叫一声，蹬了几下腿，死了。
周围起哄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
医院的大火越烧越旺，火光前，小白缓缓地站起身，满脸是血，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日本兵，手里的斧子向下滴着血，围观的日本兵在她的气势下没有人敢上前一步，都满脸惊愕地看着小白。
站在一旁的黑田也瞪大了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恼火地：“混蛋！你们也跟后藤一样吗？”
几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向小白慢慢逼近，小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转身一步步走向火海……
日本兵们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走入火海的小白瞬间被大火吞噬，成了火人。
看着烈焰腾腾的小白，几个日本兵不禁低声感叹：
上原：“真是个烈女啊！”
西园寺：“是啊！”
前田：“后藤那家伙死的可真够窝囊的啊！”
中村：“这蠢货死了也好啊。”
日本兵渐渐散去，继续向纵深进攻。
黑田边走边回头向着小白燃烧着的尸体望了一眼，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小白的遗体还在大火中燃烧着，左手手腕上的纱布在风中飘动着，手里还握着带血的斧子，几朵带血的白野花从医院门前随风飘过……
孙参谋从望远镜里看到医院已被日军占领，他默默放下望远镜，知道自己来晚了。
此时黑田带着一队日军冲了过来。
孙参谋从一个战士手里抢过捷克轻机枪，架在一处废墟上，向冲上来的日军猛烈地扫射，七、八个日本兵被打倒，黑田慌忙卧倒在地，指挥其余日军向前射击。
日军开始发射掷弹筒，孙参谋的部队死伤惨重，一块弹片炸伤了孙参谋的腿。
黑田看见了挂着望远镜的孙参谋，对身边的士兵：“抓活的！”
秦智勇蜷缩在废墟里，泪水挂在他的脸颊上，眼前不断闪现着小白为他换药、包扎的身影，耳边回响着小白的声音：“鬼子的人头，你有吗？”
秦智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坐起来，向着小白就义的地方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默默拿起枪。
此时的长沙城内，栓子和几个自卫队员，与坚守在城内的国军士兵正顽强地与敌人进行着巷战。几个队员先后中弹牺牲了，栓子也打光了子弹。
秦智勇一个人穿行在断垣残壁间，他不时地停下来，向同样躲藏在断垣残壁后的日本兵瞄准、射击。
日军部队继续向城里的纵深推进，与躲在断垣残壁的国军士兵相互对射着。
一个日军机枪手匍匐在地用“歪把子”轻机枪点射着，几个国军士兵中弹倒在街上。
秦智勇隐藏在废墟暗处，举枪向日军机枪手瞄准，他嘴里轻轻地念叨着：“……三点一线，冯连长、小白姐，保佑我……”
日军机枪手站起身刚要向前冲锋，秦智勇扣动扳机，日军机枪手中弹扑到在地，手中的“歪把子”甩到秦智勇临近的废墟旁边，秦智勇惊喜地看了一眼那挺“歪把子”，又站起身向街道两侧窥探，等秦智勇收回目光再去看那挺“歪把子”时，却看到从临近的废墟里伸出一只手，迅速地拿走了那挺“歪把子”。
一个日军士兵也看见了那只拿走“歪把子”的手，他猫着腰向那片废墟靠近。
秦智勇心中又恼火又疑惑，他小心翼翼地向临近的废墟悄悄移动。
在临近的废墟里，栓子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着手里的“歪把子”。
突然，那个日军士兵出现在他眼前，端着刺刀向他刺来，栓子坐在地上已来不及躲闪。
危急时刻，秦智勇一枪打死了日本兵。
秦智勇走到还没缓过神儿的栓子面前，一把抢过“歪把子”，训斥栓子：“哪来的老百姓，上这来捡洋落儿！不要命了！”
栓子惊魂未定，定睛一看，发现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国军士兵，松了一口气，但马上站起来，瞪起眼睛：“谁是老百姓！老子是抗日自卫队的，这枪是我捡的，你凭啥抢走？还给我！”
栓子上前一步想抢回“歪把子”。
秦智勇冷笑了一声：“我要不把那鬼子机枪手撂倒，你能捡着？”
栓子瞟了一眼躺在街上的日军机枪手的尸体，依然强硬地：“谁证明是你打死的！”
说着栓子冲上前去抢秦智勇手里的机枪，两人扭打在一起。
这时，从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慌忙松开对方，趴到地上隐蔽起来。
一匹马从前方奔跑过来，黑田骑在马上，一个负伤的国军军官被绳子绑着，拖在马后。
秦智勇认出了黑田，骂道：“这个狗杂种！”
秦智勇连忙背起自己的枪，抱着“歪把子”向着马跑去的方向追去，栓子跟在后面。
秦智勇在断垣残壁间时而穿行、奔跑，时而停下来辨别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寻找着最安全的路线，栓子紧随其后。
黑田的马停在一个临时充作日军马厩的院子门前。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正在门前的街道上列队准备出发。
黑田**的马突然扬起脖子，嘶叫了一声。
日本兵低声议论着：
——“看哪，队长的马真神气啊！”
——“真是一匹神马啊！”
——“是啊，看它那样子，一定知道我们胜利了。”
黑田跳下马，亲热地拍了拍马的脖子，然后把绑着国军军官的绳子解开，军官爬起来，走了两步，又摔倒在地。
黑田把马的缰绳交给一个迎上来的日军马夫，十分兴奋：“把队长的马喂好！洗刷干净！准备入城仪式！今天一定要占领长沙全城！哈哈哈！”
马夫鞠躬，接过缰绳：“是！”
在马厩对面的废墟里，秦智勇把“歪把子”放到一旁，举起“三八式”步枪向黑田瞄准，栓子趴在他的旁边。
国军军官吃力地坐起来，浑身是血，军装已被磨得破烂不堪，但依然刚毅不屈，他听见黑田的话，不禁大笑了几声。
正在瞄准的秦智勇看到那个国军军官，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