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场上抓一个鬼子俘虏可不容易啊!”
国军阵地上,士兵们正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冯连长躺在战壕里,好像睡着了。
秦智勇一手拿着一个烧饼,一手端着一碗鸡蛋汤正喝。
老杨蹲在战壕里,嘴里嚼着烧饼,眼睛盯着秦智勇:“我说傻蛋儿,你到底是咋认出是鬼子的?”
秦智勇:“有一个鬼子我见过,就是他把我打伤的。”
老杨:“他长啥样?”
秦智勇看了一眼蹲在对面满脸胡茬的老曹:“跟他一样。”
老杨看了一眼老曹,大笑起来。
老曹恼怒地:“你敢说我像鬼子——”
黑田扣动了扳机……
老曹气得抓起一个土块向秦智勇扔过去,秦智勇赶紧把头一低,突然一声枪响,子弹从秦智勇的头顶飞过,一个刚站起身想再盛碗汤的士兵双手往后一仰,中弹倒下,手中的饭碗和半个烧饼一起抛向空中。
老曹和老杨赶紧趴下,两人吃惊地对望了一眼。
黑田放下枪,皱了皱眉头。
老曹爬过去看了看倒下的士兵:“死个球了。”
冯连长坐起来:“来两个人,抬走吧。”
两个士兵猫腰过来把尸体抬到边上,其他人换了个位置继续吃饭。
冯连长对用树枝隐蔽的观察哨:注意观察!
冯连长说完又躺下。
秦智勇放下饭碗,忧伤地看着那士兵的尸体。
日军炮兵开始发射迫击炮弹,炮弹在阵地上爆炸,硝烟弥漫。
冯连长大声地命令:“全连进防炮洞!”
大家骂骂咧咧地放下饭碗,纷纷躲进防炮洞里。炮弹呼啸着飞来,在阵地四周爆炸,地动山摇。
秦智勇吓得四处乱跑,炮弹不断在他周围爆炸。
老杨急的大喊:“傻蛋!快卧倒!”
秦智勇跑得筋疲力尽,摔倒在地,一颗炮弹落在他身旁,扎在土里。
老杨、老曹连忙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秦智勇躺在地上,想爬起来再跑,却实在没有力气了,他看了一眼尾翼正飞速旋转的炮弹,心想“死就死吧”,于是听天由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秦智勇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旋转的炮弹尾翼慢慢停了下来。
老杨、老曹吃惊地看着炮弹,又看看秦智勇,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老杨小声地嘀咕:“这小子——还真有点儿邪啊。”
日军阵地上,岩井抽出指挥刀,向空中一抡,中队的士兵们一齐装上刺刀,发出令人震颤的声音。
日军趁着炮火的掩护,涉过捞刀河。
冯连长见日军停止炮击,便大喊着:“全连进入阵地!”
士兵们迅速扑向掩体,举枪瞄准。
观察哨突然大喊:“报告连长,有两百多敌人已强渡捞刀河,正在前方山坡上集结前进中。”
冯连长:“知道了,严密监视。”
阵地前方,二百多个日本兵端着上着刺刀的三八枪,成散兵线向国军阵地缓步走来,钢盔和刺刀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冯连长:“不要随便射击!”
老曹架着捷克轻机枪向敌人瞄准着,面前的掩体上摆着几个弹夹。
秦智勇趴在老杨身旁,他呼吸有些急促,汗水顺着额头直往下淌,扣在扳机上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冯连长看了一眼秦智勇,大声地:“大家别慌,把鬼子放到100米以内再打。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敌人越来越近。
冯连长举起驳壳枪向天空放了一枪,同时大吼一声:“射击!”
枪声顿时响成一片,阵地前方,几十个日本兵中弹倒下了。更多的日本兵端着刺刀以多条散兵线发起冲锋,边跑边呐喊着:“天皇陛下万岁!”
日本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冯连长喊着:“准备好手榴弹!”
战士们把手榴弹摆放在掩体上。
日本兵越来越近,秦智勇已能清晰看见他们那不可一世的狰狞面容。
冯连长拿起胸前挂的哨子,猛吹了一声。
随着尖利的哨音,战士们纷纷投出手榴弹。
随着阵阵爆炸声,冲在前边的日本兵被炸倒一片。
秦智勇没拉导火索,就要扔出手榴弹,老杨一把抢下他的手榴弹,拉了导火索后扔出,炸死两个日本兵。
日军士兵又像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冲上来。
老曹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日军士兵成片地倒下去,后面的又跟着冲上来。
老杨一边压着子弹,一边苦笑着:“看来甭管哪个国家,当兵的命都不值钱哪!”
黄信田向一个正举着军刀冲锋的日军小队长瞄准,随着一声枪响,日军小队长中弹倒下。
冯连长高兴地:“黄信田,打得好!”
冯连长跑到黄信田身旁,指着另一个举刀冲锋的日军小队长:“看见了吗,给他点个名。”
黄信田再次扣动扳机,那个日军小队长也毙了命。
传令兵焦急地大喊:“敌人已渗入我突击阵地了!连长,手榴弹快用完了!”
几十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喊叫着冲了上来。
冯连长大吼一声:“上刺刀!”
全连战士纷纷上刺刀。老曹、老杨也从背后抽出大刀。
秦智勇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哆哆嗦嗦地上了两次也没把刺刀上好。
老杨伸出大手握住秦智勇的手,帮他上好刺刀,叮嘱道:“冲锋的时候跟在我后面,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秦智勇一脸惊恐地点着头。
日本兵越冲越近,喊杀声越来越清晰。
阵地上,两个士兵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他们扔了枪,爬出战壕,向阵地后方跑去,其他士兵也有些慌乱。
冯连长看着两个正向后逃跑的士兵,果断地举起驳壳枪,连开两枪,打死了两个逃兵。
老杨叹了口气。
冯连长把驳壳枪插回腰里,端起上着刺刀的步枪,看着冲过来的日本兵,冷笑着:“日本鬼子是什么东西,他们可以不要命我们为什么要怕死!他们可以跑到几万里外来送死,我们还不敢在家门口死吗? ”
冯连长端着刺刀冲出战壕,站在掩体上大吼:“杀鬼子!”
战士们有的端着刺刀,有的手举大刀,跟随着冯连长,呐喊着冲向敌人。
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向秦智勇冲去,秦智勇慌忙举枪射击,可连打两枪也未打中,日本兵已冲到他的面前,举枪就刺,秦智勇连忙伸枪去格,枪被对方的刺刀拨开,日本兵的刺刀再次向秦智勇的前胸刺了过来,慌乱中秦智勇向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危急时刻,冯连长拔出驳壳枪抬手一枪,撂倒了那个日本兵。
一个日本兵挺枪向老杨刺去,老杨举刀向上一撩,格开日本兵的刺刀,手中刀再顺势下劈,砍断了日本兵的脖子。
战士们与敌人展开肉搏。
老杨回头找秦智勇,发现秦智勇一个人像梦游一样在战场上游**着。
一个战士和一个日本兵相互怒吼着同时向对方刺去,刺刀同时刺进彼此的胸膛,两个人同时慢慢倒下。
一个日本兵正要向秦智勇刺去,被老杨一刀砍死。
一个战士和一个日本兵搂抱在一起,在地上来回翻滚着,日本兵终于占了上风,他把那个战士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掐住战士的脖子,那个战士拼命挣扎着,慢慢断了气,日本兵刚要站起身,老曹冲上来挥起大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冯连长正与一个日本兵拼刺刀,另一个日本兵向冯连长的背后刺去,老杨赶上前,一刀砍死了那个日本兵,老杨挥舞着大刀,始终不离冯连长左右。
一个日本兵挺枪向黄信田刺去,黄信田正要闪身躲开,却与傻站在一边的秦智勇撞在一起,黄信田和秦智勇都摔倒在地,日本兵的刺刀再次向黄信田刺过去,黄信田忙扔掉枪,伸出手一把攥住日本兵的枪管,另一只手从腰里拔出猎刀,一道弧线划过,日本兵的脖子被砍断了,秦智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黄信田冲秦智勇大吼:“上一边去!”
秦智勇慌忙后退,躲到被冯连长击毙的那个日本兵的尸体旁。
战士们越战越勇,敌人渐渐不支,丢下几十具尸体,退了下去。
冯连长肩部被敌人刺刀刺伤,一个战士为他包扎伤口。
秦智勇身旁那个被冯连长击中的日本兵突然坐了起来,手里拿着一颗日式手榴弹,往地上磕了就准备向冯连长投去,老杨手疾眼快,一个健步冲过去,挥起大刀,一刀剁掉了日本兵的手腕,日本兵惨叫一声,握着手榴弹的断手落在秦智勇眼前,秦智勇大惊失色,老杨飞起一脚,把握着手榴弹的断手踢到壕沟里,“轰隆”一声手榴弹在壕沟里爆炸了。
老杨再举大刀想劈死日本兵,被冯连长大声制止:“老杨!要活的!”
老杨极不甘心地收起大刀,日本兵握着断臂不停地哀嚎着,几个战士冲过去把他绑了起来。
日本兵不停地挣扎着,嘴里还用蹩脚的中文骂着:“支那猪!支那猪!”
一个战士气的踹了他两脚。
秦智勇坐在地上,呆呆地发愣,老杨走到他面前,有些吃惊地:“傻蛋儿,你还活着!”
秦智勇眼睛无神地看着老杨,毫无反应。
老杨:“吓傻了?”
老杨伸手在秦智勇眼前晃了晃,秦智勇的眼神毫无反应。
老曹推开老杨:“你躲开,看我的。”
老曹说着抬手狠狠抽了秦智勇一记耳光,秦智勇捂着脸,如梦方醒。
老曹笑着:“这招儿管用。”
秦智勇突然抓着老杨的胳膊,惊慌地:“叔,刚才这里全是鬼子,我说你还不信——”
老杨、老曹和其他战士都大笑了起来。
冯连长走过来:“老杨,你把俘虏送团部去,要是死在半路上,拿你是问!”
老杨敬礼:“是!连长。傻蛋,你跟我去。”
秦智勇和老杨把负伤的日军俘虏用担架抬着向后方跑去。
长沙野战医院内。
重伤员被不断地被抬进来,医生、护士正紧张地忙碌着,地上到处是血衣、绷带、断肢。
护士小白端着一盆血迹斑斑的绷带正要推门出去,门被撞开,老杨和秦智勇抬着担架进来,断了手的日俘被麻绳捆在担架上。
日俘一边挣扎着,一边还在用中文破口大骂着:“支那猪!支那猪!”
气得老杨伸出大手轮圆了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日俘被打得晕了过去。
小白惊喜地:“是你们抓的?”
老杨得意地:“是我抓的!”
小白不解地:“送这儿来干啥?”
老杨笑嘻嘻地:“是送你的礼物啊,咋样,我说话算话吧。”
小白看着昏过去的俘虏,恨恨地:“我可不要活的!”
小白说着要走,老杨拦住他:“哎,小白妹子,连长让我们把他送到团部去,你给他简单包扎一下,我怕他死路上不好交代。”
小白急了:“这么多伤员要救,哪有功夫管他,不管!”
小白推开老杨,气呼呼地走出病房。
一个重伤员被抬进来,伤员躺在担架上,自己用手托着露在外面的肠子,秦智勇看了,恶心得想吐。
小白端着一盆绷带走出医院,团部孙参谋带着两个勤务兵兴冲冲地迎面走来。
小白从孙参谋身边走过,孙参谋停下脚步,回过头喊道:“小白!”
小白回头愣愣地看着孙参谋,孙参谋笑着:“怎么?不认识了?去年要不是你守护了我一晚上,一勺一勺地给我喂药,我孙福林早殉国了。”
小白惊喜地:“哦,是孙参谋吧?”
孙参谋:“是我啊,你忘了我,我可不能忘了你这个大恩人啊!”
小白:“你当时满脸都是纱布……哎——你咋来了?”
孙参谋:“是不是送来了一个鬼子俘虏,我奉命把他押回团部。”
小白:“是送来一个,还让我给他包扎,我才不管呢。”
孙参谋笑了:“你还真得给他包扎一下,战场上抓一个鬼子俘虏可不容易啊!团长交代我一定把他活着带回去。”
小白:“我不管,你找别人吧。”
说着小白要走,孙参谋一把拉住她:“你让我这时候找谁去,都忙着呢,我就认识你。”
孙参谋不由分说拉着小白往回走。
病房内,秦智勇正蹲在墙角干呕着。
孙参谋、小白走进病房,两个勤务兵跟在后面。
小白对老杨:“老杨,这是团部孙参谋,要把俘虏带走。”
老杨向孙参谋敬礼,孙参谋还礼。
小白一眼看到蹲在墙角的秦智勇吐了一地,恼火道:“滚外边吐去!”
秦智勇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刚想说话,感觉又要吐,赶紧捂着嘴跑了出去。
孙参谋径直走到日俘的担架旁,用日语问:“你的姓名?隶属哪个部队?”
看日俘闭着眼睛不说话,孙参谋有些着急了,问老杨:“他怎么了?没死吧?”
老杨:“没死没死,伤、伤重,昏过去了。”
孙参谋:“把绳子给他解开,马上给他包扎。”
老杨解开捆绑日俘的绳子,小白不情愿地拿来纱布和药水,给日俘上药包扎。小白的动作很粗鲁,日俘被疼醒了,他突然扑上去,死死地咬住小白的左手手腕,小白疼得连连惨叫,老杨大怒,冲上去想把俘虏的嘴掰开,可俘虏死死咬着小白的手腕不撒嘴,气得老杨从腰间拔出匕首,照着日俘的脖子猛刺一刀,血喷了小白一身,日俘翻了翻白眼,伸了伸腿,就死了。
孙参谋忙近前查看,发现俘虏已死,心中十分恼火,他上下打量着老杨:“刀法不错啊。”
老杨在俘虏的衣服上蹭了蹭匕首上的血,装回刀鞘里,不知深浅地:“还凑合。”
孙参谋突然对两个勤务兵大吼一声:“把他捆了!”
两个勤务兵扑上去,拿起那根绑俘虏的绳子要绑老杨,却被老杨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孙参谋冲上去要抓老杨,老杨抬腿一脚,毫无防备的孙参谋被踹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孙参谋狼狈地爬起来,掏出手枪,枪口指着老杨。
这时,秦智勇推门进来,看到孙参谋正拿枪指着老杨,秦智勇忙把手中的步枪枪口对准了孙参谋。
孙参谋看到秦智勇用枪对着他,撸了一下枪栓,恼羞成怒:“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两个被打倒的勤务兵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掏出驳壳枪,对准了老杨和秦智勇。
小白见状,上前把老杨和秦智勇护在身后,孙参谋举着枪对小白气急败坏地:“没你的事儿,一边去!”
小白毫不退让:“孙参谋,你把我也抓走吧!”
孙参谋气得发抖:“他殴打长官,还杀了俘虏,你让我回去怎么交差?”
小白理直气壮地:“那个畜生就该死!”
听见争吵声,一群伤兵围了上来。
老杨看了看围上来的伤兵,思忖了一下,轻轻按下秦智勇的枪口,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孙参谋面前,带着哭腔:“长官饶命啊!我是一时激愤才杀了那鬼子,刚才也是害怕才出手,我们当兵的最怕被捆……”
小白一把把老杨揪起来:“起来!跪下干啥!”
一旁的伤兵也议论纷纷:
——“杀个鬼子俘虏能咋的!为这还要抓人吗!”
——“我们多少被俘的弟兄都被鬼子杀了!”
——“杀得好!”
孙参谋看了看眼前毫不退让的小白,又看了看周围满脸怒气的伤兵,不禁叹了口气,指着老杨:“你等着!”
说罢收起枪,带着两个勤务兵走了。
伤兵们渐渐散去。
老杨抓起小白被咬破的手腕,心疼地:“妹子,疼吗?”
小白拿过药瓶,一边在自己的手腕上涂药,一边恨恨地:“这条疯狗!活该被杀!老杨,你这一刀真痛快!没看错你!”
老杨嘿嘿笑了两声,对小白感激地:“今天多亏妹子救我……”
小白笑着低下头,用纱布为自己的手腕包扎。
老杨一边帮她系着手腕上的纱布,一边贴近她的耳边,悄声地:“妹子,我看鬼子这次打长沙不同上次,真发了狠,长沙可能不保啊,能早撤就早撤吧。”
小白收起笑容,把头一昂:“你咋不撤?”
老杨:“我是当兵的,咋能撤。”
小白:“我也是!”
小白说完把胳膊从老杨的手里挣脱出来,扭头走了。
老杨愕然一怔,看着小白的背影,默默地感叹:“好妹子,多保重吧,老天保佑我们都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