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杀！”
岩井头裹渗着血的纱布，跳出战壕，举着军刀，大喊着：“突击！”
日军士兵冲出战壕，向国军阵地冲去。
国军士兵们向冲锋的日军猛烈射击，冲在前边的日军士兵突然被一排弹雨打倒在地，其他士兵纷纷卧倒，匍匐在地上向国军阵地射击。
国军阵地上，老曹和秦智勇把心中的怒气都发泄到敌人身上，两人都猛烈地向敌人射击。
周广仁抱着脑袋蹲在战壕里，浑身不停地发抖。
岩井躲在一个山包后面，挥动着军刀，指挥着一日军机枪手向国军阵地射击。
国军阵地上，很多士兵负了伤，救护兵为负轻伤的战士包扎伤口，担架兵把受重伤和阵亡的战士抬了下去。
这时，老杨和小牛挑着担子来阵地送饭了，老杨看着被抬下去的士兵尸体，叹了口气：“唉，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啊。”
两人放下担子，老杨用勺子敲着水桶：“打牙祭了！打牙祭了！”
战士们依然伏在掩体上射击，小牛为轻伤员盛饭。
老杨猫着腰走到正在射击的老曹身旁：“老曹，吃饭了吃饭了，我替你打会儿。”
老曹手指阵地前方：“注意东北角那个方向。”
老杨推开老曹：“我你还不放心吗！”
老曹下去吃饭了，老杨架起机枪。这时，阵地前方东北角方向出现二十几个敌人。
老杨向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
二十几个日本兵在一个小队长的带领下从东北角方向成散兵线攻了上来。
日军小队长挥舞着军刀，指挥士兵发起冲锋。
老杨为机枪重新换上弹夹，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睛盯着冲上来的敌人。
副机枪手看老杨并未马上开火，而敌人越来越近，有些着急：“老杨，快打啊！”
老杨不吱声，日军士兵的嚎叫声越来越清晰。
副机枪手慌了：“老杨，你还等啥？你会不会打啊！”
老杨沉稳地：“再等等，慌什么。”
日军士兵已冲到五十几米的距离，老杨的机关枪突然响了，日本兵成片地倒下，很快退了下去。
老杨哈哈大笑起来。
副机枪手兴奋地喊着：“鬼子退了！”
老曹抹着嘴回来了，看着战场上日军丢弃的尸体，赞叹：“行啊老杨！”
老杨得意地：“小菜一碟。”
老杨把机枪让给老曹，对大家：“别打了，吃饭时间啊，没见小鬼子也回去吃饭了吗！抓紧时间吃饭，吃饱了饭再打，可别当饿死鬼啊！”
战士们们纷纷离开掩体，开始吃饭。
一士兵看着碗里的菜，很意外：“嘿！有肉！”
老杨：“这是犒劳你们的！”
小牛为战士们盛饭。
秦智勇突然从后面抱住老杨，老杨回头见是秦智勇，很高兴：“傻——智勇啊，听说你立功了。”
栓子：“现在是班长了。”
老杨：“行啊小子，够快的啊！你叔当了十几年兵，也没混上班长啊。”
秦智勇突然忧伤起来：“小白姐……”
老杨语气低沉地：“我都知道了……吃饭吧……”
老杨蹲下盛饭。
秦智勇：“当初要不是你把我背到医院，要不是小白姐给我输血，我秦智勇早就死了。”
老杨盛了碗饭递给秦智勇：“那是不假啊，不过把你背到医院的不是我，是老曹。”
秦智勇有些吃惊：“老曹……”
老杨说完又忙着给其他士兵盛饭。
秦智勇端着饭碗犹豫着向老曹走去，老曹看秦智勇过来，便转过身去，秦智勇只好默默走开。
战士们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了，老杨和小牛收拾碗筷，突然看到孙参谋正向这边走来，老杨一惊，忙低下头想躲开，却被孙参谋叫住：“呦，这不是老杨吗？”
老杨只好站下，向孙参谋敬礼：“孙参谋——不，孙连长，是我。”
孙参谋故作惊讶：“你还活着？”
老杨讪笑着：“活着。”
孙参谋从食盒里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你们冯连长不是说你死了吗？”
周围的士兵们都笑了起来，老杨也难为情地干笑了两声。
小牛端给孙参谋一碗汤，孙参谋接过碗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战场上日军的尸体，边吃边说：“刚才打得不错啊！老杨，我都看见了，怎么样，回战斗部队吧？”
老曹也笑着对老杨：“是啊老杨，你快回来吧，没你我活着都没意思。”
孙参谋：“老杨，你要是回来，我让你当班长！咋样？”
老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了笑：“我的五任班长都死在我眼前了，我可不想当第六个。”
老曹：“连长，你不知道，老杨正攒钱娶老婆呢。”说着老曹走过去翻老杨的里怀，“攒了多少钱了？给连长看看。”
老杨恼火地推开老曹：“去去去！”
老曹对孙参谋大笑着：“他可不想现在就死了。”
孙参谋直视着老杨：“怎么？你怕死？”
老杨忙申辩：“不是啊连长，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打不动了，给弟兄们做做饭还凑合。”
孙参谋手指着肚子：“你这条老腿踹我那一脚现在还疼呢。”
老杨抬起头，看着孙参谋，窘迫地：“感谢孙连长，您大人大量，没再追究我……”
孙参谋：“不是我大人大量，是你们冯连长死命保你，知道吗？”
老杨低下头，小声地：“是，知道。”
孙参谋：“冯连长跟团长说要是处分你，他这连长就不干了，被团长在电话里好一顿臭骂。”
老杨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在喉咙上，他压抑着情绪，强笑了一下：“冯连长——护犊子。”
孙参谋把空碗放回到老杨的桶里，感慨地：“老杨，你手里的家伙可不该是这些东西啊！”
老杨支吾着：“能——能干啥就——就干啥吧。“老杨向孙参谋敬个礼，招呼小牛：“小牛！走了。”
小牛答应着：“哎。”
老杨挑起担子，低着头赶紧走了。
孙参谋冲着老杨的背影，喊了一声：“老杨，回去洗碗和面的时候，想想冯连长，想想小白护士是怎么死的！啊！”
老杨挑着担子，好像没听见一样，低着头快速地走着，小牛挑着担子紧跟在他的后边。
孙参谋面向全连战士：“鬼子很快要进攻了。”又冲着老杨的背影，“大家可别当缩头乌龟啊！”
老杨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战士们纷纷扑向掩体，做好射击准备。
小牛歪着头看着老杨：“叔，你咋哭了？”
老杨擦了擦眼睛：“风吹的。”
小牛：“叔，我也想拿枪打鬼子。”
老杨：“你一个小毛孩子懂个屁。”
这一老一小挑着担子走了。
日军开始发射迫击炮弹，炮弹在国军阵地上不断爆炸，很多战士被炸死。
老曹从松软的泥土中爬出来，发现自己的捷克轻机枪被炸碎了，旁边躺着被炸死的副机枪手。
这时对面日军的机枪又响了，老曹趴在掩体上，看到躲在山包后面正射击的日军机枪手，老曹抽出背后大刀，跃出战壕，猫着腰，绕过山包，从日军机枪手的侧面摸了过去。
日军机枪手趴在地上，正全神贯注地射击，突然老曹的大刀劈了下来，日军机枪手本能地用手去挡，一条胳膊被砍了下去，机枪手惨叫一声，捂着断臂栽倒在地，老曹抱起机枪和弹药箱就跑。
岩井、黑田赶到，岩井看到捂着断臂惨叫的日军机枪手，不禁大怒，举起军刀，一刀砍死了机枪手。
黑田看到抱着机枪奔跑的老曹，举枪向老曹射击，打中老曹的腿部，老曹摔倒在地，机枪和弹药箱都甩了出去。
十几个日本兵嚎叫着向老曹扑去。
阵地上的战士们都焦急地大喊：“老曹！站起来！快啊！”
老曹拖着伤腿，艰难地向机枪爬过去。
突然，秦智勇大喊一声：“栓子，掩护我！”
秦智勇跳出战壕，向老曹跑去，黄信田和一个战士也紧随其后，跃出战壕。
栓子、周广仁和其他战士向冲上来的日本兵射击，阻止他们靠近老曹。
扑向老曹的日本兵被火力压住，纷纷卧倒在地。
老曹趴在地上，看见秦智勇正向这边跑来，黄信田和一个战士紧跟在他后边。
秦智勇率先跑到老曹身边，举枪打死了一个冲上来的日本兵。
黄信田也赶到了，他背起老曹就跑，老曹大喊：“机枪！机枪！还有机枪！”
另一个战士抱起机枪和弹药箱，紧跟在黄信田身后。秦智勇掩护他们边打边撤。
黄信田背着老曹滚进战壕，另一个战士也连人带机枪连滚带爬地翻进战壕，秦智勇也回来了，战士们发出一片欢呼声。
黄信田大喊着：“救护兵！”
救护兵忙跑过来为老曹的腿包扎伤口。
这时，敌人又开始冲锋了，老曹推开救护兵，把缴获的“歪把子”机枪架在掩体上。
老曹：“二鬼子，给我准备子弹。”
周广仁：“是！”
周广仁抱起弹药箱，为老曹装子弹。
老曹盯着前方的敌人：“二鬼子兄弟，看我怎么揍这些小鬼子！”
周广仁：“老曹大哥，我叫周广仁——”
周广仁的声音被老曹的机枪声淹没了。
战士们一齐开火，日军士兵成片倒下，又像潮水一样冲上来，越冲越近。
孙参谋大声命令：“上刺刀！”
战士们上好刺刀。
秦智勇也极其镇定地上好刺刀。
老曹拍了拍黄信田的肩膀：“老黄，多谢了——”
黄信田边上刺刀边对老曹说：“是秦班长第一个冲出去的。”
老曹看了一眼秦智勇，此时秦智勇正怒视着步步逼近的日本兵，老曹向秦智勇走去。
孙参谋端着刺刀跃出战壕，大吼一声：冲啊！
战士们跟着孙参谋冲了出去。
老曹一把抓住正要跃出战壕的秦智勇：“兄弟——”
秦智勇对老曹笑笑：“啥也别说了，你也救过我。”
秦智勇说完跃出战壕。
老曹看着秦智勇的背影，笑了笑，抽出背后的大刀，跃出战壕，冲向战场。周广仁也端着刺刀，跟着老曹冲了出去。
秦智勇端着刺刀与黑田迎面相遇，秦智勇认出了黑田，大吼一声，挺枪用力向黑田刺去，黑田身子一转，躲过刺刀，秦智勇因用力过猛，踉跄着从黑田身旁扑过，摔倒在地，黑田挺枪向秦智勇刺去，老曹见状，挥大刀向黑田砍去，黑田与老曹拼杀在一起，黑田被老曹的大刀逼得步步后退，两个日本兵冲上来围住老曹，为黑田解了围。
冲上来的日本兵越来越多，很多战士被刺刀刺倒了，岩井和黑田带着日本兵端着刺刀步步逼近，孙参谋、秦智勇、栓子、老曹、黄信田、周广仁等十几个战士都已浑身是血，端着刺刀，怒视着步步逼近的敌人。
危急时刻，在日军部队的侧翼，响起了冲锋号，董团长带领援军赶到。
黑田忙牵过岩井的马，扶岩井上马，岩井、黑田带领日军夺路而逃。
援军端着枪，呐喊着从孙参谋等人身边冲过。
栓子高兴地看着冲过去的援军，他激动地欢呼着：“冲啊！杀呀——”
2005年秋。
在秦家堂屋的饭桌前，古长栓向大家回忆着往事：“第二次长沙会战打得很苦，死了很多弟兄啊！最后我们一直把鬼子撵回到新墙河北岸。”
秦智勇还在屋里躺着，像睡着了一样。
屋外传来强军的声音：“日本鬼子拼刺刀是不是很厉害？”
古长栓：“是啊，很厉害，可我们不怕，我们有大刀！”古长栓突然唱了起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二十九军的弟兄们……
古长栓嗓音苍老的歌声传进秦智勇的屋里，他缓缓地从**坐了起来，侧耳听着。
古长栓还在大声唱着：“……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强军也小声跟着唱。
秦智勇坐在**，两眼放光。
古长栓边唱边打着拍子：“……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二十九军不是孤军……
秦智勇吃力地下了床，拐棍也没拿，向门口蹒跚走去。
古长栓挥舞着拳头：“……看准那敌人，把它消灭！把它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秦智勇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使出全身力气，在空中狠命一劈，声若洪钟般地大吼一声：“杀！”
饭桌前的人惊愕地回过头，看着秦智勇，都愣住了，古长栓站起身，激动地看着秦智勇。
秦智勇踉跄着向古长栓走来，古长栓举起右手向秦智勇敬了个军礼，口中喊道：“敬礼！”
秦智勇立定站下，也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还礼，嘴里铿锵有力地喊着：“礼毕！”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秦智勇：“栓子，真是你？”
古长栓：“是我啊，智勇哥！”
秦智勇：“你——还活着？”
古长栓不停地点着头：“还活着，还活着。”
两个老人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