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秦晋之好

河中镇。

魏晋时代称蒲阪,位于现代山西西南部,辖有河中府,绛州、慈州,晋州,隰州,共一座四州。河中镇拥有一府四州,是为重镇。其地位于唐朝的五京中的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和北都太原的中心,位置极为重要。特别是蒲阪,这里的蒲津更旬要道,联结关中与河东,甚至是关中长安入河东太原,然后可以出井陉,直入河北。

蒲阪大桥,更是潼关的北侧门。

河中居于三京中间,西南是长安,东南是洛阳,北上是太原,都相距不远。而且河中镇不但战略地位极重要,河中还拥有安邑和解县两大盐池,一直都是中原地区最大的食盐产地。在此时,两盐池每年光是向朝廷上缴的盐税就达到了近两百万贯。这对于此时朝廷每年只有千万贯左右收入的朝廷来说,两池盐利点到了差不多两成,这完全就是朝廷最后一只聚宝盆,金饭碗。

而在诸镇割据的晚唐此时,拥有着两池的河中镇,也因此富裕无比,堪比淮南相提。

而如果说凤翔镇是长安西边屏障,那么河中就堪称是长安的东北门户,而且无论是地盘还是富庶都远超凤翔。凤翔镇有凤翔府,是西京,河中镇虽然没有陪都,可河中府也是天子驻跸之一,拥有大唐十府之一。

河中镇如此重要,因此历任节帅一直都是朝廷委派文官担任节帅。不过河中军富裕,兵强马壮,也就因此难于兵骄将扈。稍有不满就兵变军乱,黄巢之乱后,天下震动,朝廷威望越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河中的着将领王重荣两次兵变,连续赶走了两任节帅,最后成为河中节帅。

为了稳固自己的帅位。王重荣在黄巢打入洛阳之后,立即就倒戈归附了黄巢。

不过王重荣投奔黄巢,也不过是为了借黄巢之势,以固自己的地位,却是没有真正打算给黄巢卖命的。不过黄巢本身就是盐贩子出身,哪能不知道河中两盐池的巨大经济利益?

对于王重荣,黄巢没怎么放在眼中。对于王重荣的归降。也并没有足够重视,反而是将河中镇当成了他的摇钱树。在洛阳称帝后,黄巢派往河中征税、征粮的使者络绎不绝,短短半年多,派去的使者就多达上千人之多。甚至还几次下旨,要王重荣率军队听调。

王重荣本来是想找黄巢借个势。可谁想却给自己找来了个祖宗。

这自然就是满意了,而原本在唐朝时就跋扈不已的河中军,如今在齐朝下,却要被如此压榨,底下的将士当然也极大不满。不过当时黄巢势大,东征西讨,甚至攻破潼关。占领长安,迫使得王重荣等河中将士也只得咬牙忍受,可心底还是后悔不已,对黄巢更是怨恨万分。

本来按晚唐惯例,河中镇做为北方重镇,处于防遏河北藩镇的前沿,他们是很少像朝廷缴纳税赋的,收上来的钱粮几乎都是用来供养本镇的军队。唯有两池盐利巨大。河中镇和朝廷分享盐利,朝廷拿的税,其实也不过是大家默认的分成比例而已。

可是现在,黄巢一改老规矩,把河中镇当成了摇钱树,这自然就是与整个河中镇军人集团为敌了。

到了晚唐之时,军人一生气。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只是先前还因黄巢势大,而强忍着。

现在,秦王诏令天下勤王,洛阳东面的康承诲、辛谠、于琄等都发檄文响应。紧接着关中的凤翔镇郑畋也响应了。然后是忠武镇的监军杨复光说明了节度使周岌也反正了,接下来,关中各镇等纷纷反齐,这下河中镇将士们积攒的怨气一下子爆发,立即斩杀了黄巢派到河中的所有官员使者,发檄文宣布响应秦王号令,反正归唐,誓讨伐黄贼。

远在长安的黄巢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顿时陷入了唐军的海洋之中。各镇俱反,只剩下了义军自己控制的那些州县。黄巢大怒,立即授自己的弟弟黄邺为行军元帅,率陕州兵马向河中发动讨伐。

河中兵马为了自己而战,这一次表现的十分勇猛,王重荣凭借着黄河之险,大破齐军黄邺所部,歼灭齐军三千余众,并缴获粮船四十余艘。这一战胜利,更加鼓舞了各镇的士气,纷纷态度强硬起来。

不过王重荣虽败了黄邺一阵,不过心里还是充满担忧。毕竟他先前两次兵变赶走两个节帅才上台,又后又反唐,眼下朝廷对他是什么态度还是两知。若是唐廷想要换掉他,或者黄巢不死心还要来攻打,他一人单打独斗,不免兵微将寡。不论是反唐还是反齐,他为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帅位。

王重荣之兄王重简道:“兄弟何不向燕京李璟求之,李璟如今不但是尚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且还假黄钺,总领天五兵马。况且,李璟身为秦国王,且被天子尊称为皇叔,手上又拥有百万精兵,千员上将。地广粮足兵精,威望盖过天子。若是向李璟进献钱粮珍宝美女,得到李璟支持,兄弟还何愁河中镇节帅之位不稳?”

王重荣三弟王重盈出声反对道:“大哥所言差矣,所谓远水难救近火。李璟威高望重没错,手握精兵也没错。可两位哥哥难道没有发现,李璟此人成府极深,观他以往行事可知,此次他虽然高调召令天下兵马勤王讨贼,但某以为,李璟顶多也就是吆喝几声,他最多在旁边看热闹,却是不会真的发兵讨贼的。”

王重荣和王重简想了想,也觉得事情似乎真是如此。上次李璟都打到汴河东岸了,眼看着就要打到洛阳了。结果呢,这家伙反把宋曹诸州交给了辛谠于琄等人,他自己却回马一枪,直接杀到东南,和高骈**一架,抢了徐泗不止,还到淮南的濠楚寿三州给抢了。由此可见,什么勤王之类的,都不过是喊喊而已。李璟出手。明显是在抢地盘。现在李璟正在河北,哪会南下。

若投奔李璟,除了得个口头许诺,绝不会有其它帮助。

“那三弟有何良策?如今我们与黄巢隔河相对,黄巢有数十万大军,若他全力来攻,我们绝阻挡不了。”王重荣充满担忧。不反,他早晚得被黄巢给吸干了。可反了,他又没能力承受住黄巢报复的怒火。

王重盈微眯着眼,良久后咬牙道:“不如我们反守为攻,跟黄巢拼了。”

“兄弟这是什么胡话,若是我们能拼的过黄巢。兄弟我当初又何必委屈降贼?”王重荣摇着头道。

王重盈笑了笑,“二哥莫慌,听我把话说完,咱们也不是单独跟黄巢拼了。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干脆发信邀河东的郑从谠、昭义的李涿、雁门的李克用、大同的米海万、安庆、契必璋,振武的吴师泰,天德军的赫连铎。白义诚,以及夏绥的李思恭等一起反攻洛阳?郑畋连合关中各镇,要反攻长安,我们则可以邀约各部反攻洛阳。如此一来,我们便不用单独迎战黄巢,河东与陇上诸镇联合,如今黄巢军主力在长安,洛阳兵少。我等联合诸镇攻之,事情就算不成,那么我们也可解决黄巢来攻之急。若成,那么将来论功,以此之功,当可稳固二哥河中节帅之位矣。既如此,何须还舍近求远。找李璟乎?”

“三弟妙策。”王重荣赞叹道,这确实是个好计划。不管李璟是否真要讨伐黄巢,但李璟那号令一出,如今天下各镇响应。气势已成。郑畋已经联合了关中诸镇,以山南诸镇,要反攻长安。这个时候,他们联合河东与陇上诸镇,反攻洛阳,不说事情成功性很大,首先就能帮助解决黄巢即将来犯的危机。

王重简倒是有些担忧:“三弟的计划确实很好,不过有一点,若是我们要联合诸镇反攻洛阳。那么需要一个名望极高之人主持。二弟虽有心,但并无此号召力。想来,持李璟号令之余,还需要一个主持大局之人,我以为唯有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可以。他既是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而且还是同平章事,况且与郑畋也都是同族,如今郑畋威望甚高,且郑从谠向来名声很好,威望很高。若由他出面联合各镇,事情定然能成。”

这句话虽然直白,但王重荣确实没法与郑从谠比声望,若王重荣来召集各镇,只怕其它各镇未必会卖面子。但如果是由郑从谠来召集,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郑从谠出身荥阳郑氏豪门,与郑畋又是同族,况且他还曾经统领诸镇平过代北之乱,就连李璟,当初也是郑从谠的副帅,这样的人物,登高一呼,确实效果会很好。

“这个没问题,我也不是争那虚名之人。”王重荣倒想的很开,若是能做成河东诸镇的盟主,自然是好。可他有自知之明,他这个节帅都是自己两次兵变刚当上的,且又降过黄巢,怎么可能做的了河东诸镇盟主。这次为的是保住帅位地盘,其它的一切可以考虑。

“我这就给李璟和郑从谠写信,提议联合出兵之事。”

王重盈提醒道:“若要想郑从谠同意召集各部出兵,关健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什么问题?”

“说服李克用出兵南下,否则,若李克用不出兵,只怕其它各镇都不会轻易出兵的。”王重盈解释道。河东各镇,几乎都与雁门镇李克用有过节,上次郑从谠本来已经要勤王南下,结果最后就因为李克用二次反唐,各镇为了自己老巢,勤王兵马立即就散了。若是李克用不南下,谁能安心留着李克用呆在后方,他们领兵南下呢?

王重荣兄弟皱眉,李克用这人,太过反复无常,难以捉摸。有过两次反唐前科,确实是一个无法让人相信的家伙。可除了联合各镇出兵洛阳,反守为攻,他们也想不出其它什么好办法来破解眼下的危局了。

“要说服李克用南下出兵,只怕也是不易。河东各镇固然是防范沙陀,然李克用现在处于各镇包围之中,虽然得天子封为晋王,称皇兄,可实际上他一样害怕各镇对他不利,尤其是现在李璟占了幽州,刚击败过沙陀之时。李克用也担心南下之后,李璟万一出兵雁门之事。”

“此事当速决之,不宜耽误太久,迟则恐怕夜长梦多,黄巢若是一发兵,我们就来不及了。”王重简道。

“不如由我亲自去一趟太原与雁门,面见郑从谠与李克用,详谈其中厉害,促成此事。顺便,我还可以去一趁幽州见一见李璟,不论如何,结交好李璟,还是很有必要的。”王重盈提议道。

王重荣捏着拳头,思忖良久,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道:“那此事就交全权给三弟了,我和大哥在家待你佳音。”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全力而为。”说着王重盈突然想起一事,“我听说李克用妻子无嫡子,只有一嫡女,年方数岁。大哥家阿珂今年也才十余岁,不如此次我趁机向李克用代珂儿提亲,订下李克用嫡女与珂儿为未婚妻。如此一来,我们河中与雁门镇两家就成秦晋之好。两家联姻之后,联盟关系稳固,我等以后与李克用兄弟相称,又是儿女亲家,两家互为守望相助,岂不更好?”

王重荣无子,因此兄长王重简的儿子王珂实际上是过继给王重荣的嗣子。若王珂与李克用嫡女订下婚事,那两家自然就成了联姻盟友,关系更加稳固。河中镇能得雁门镇为盟友,这是极好事一件。

王重荣点头:“李克用女年纪倒是小了点,不过若是因此能使河中雁门两家联盟,倒也值得。也罢,此事就这么说定,就交给三弟去办,想必,李克用也不会拒绝我们的提亲的,就是有些委屈了珂儿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