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二十五章 寻仇

吃饱了草料,黑鹞子已安然卧地,红鸽子却奋蹄扬鬃,焦躁不安。当夜师徒二人各带一顶小帐篷,两匹马堵住一头,师父占据一头,将黑蝎子夹在中间。

交过夜了,独狼一觉睡醒,仍听见黑蝎子在辗转反侧,他说:“徒儿,养精方可蓄锐,咱们奔波一昼夜,先期抵达,为的是以逸待劳,你这样卧不安席,如何能克敌制胜?沙漠凶险,回回都是性命相搏,精神不济,岂不等于盲人瞎马夜半临池?快快入睡吧。”

也是累了,听了师父的话,不一会,黑蝎子便进入沉沉梦乡,红鸽子也安宁了。

独狼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乱世无良民啊。”

天亮了,太阳从东边的沙窝里蹦出来,师徒给马上了草料后,在沙丘上活动筋骨。

沙漠中,早晨的太阳是一派猩红,太阳隐在沙尘的雾岚中,露出一张红脸,怕羞似的,把那红光一缕缕吐出来。光线涂抹在瘦黄的沙丘上,瘦黄浮载着猩红,猩红映衬着瘦黄,沙地像飘流在虚空中的浮尘,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太阳睡醒了,沙娃娃虫睡醒了,人也醒了,惟有沙漠还在梦中,远远近近一派死寂。了无声息的世界其实是很可怕的,当沙尘暴摧城拔寨颠倒乾坤时,那当然是很恐怖的,可那种恐怖让人感到是生命在运动,而当一望无际的沙漠真正凝卧不动时,其恐怖的气氛足以让任何生命窒息而死。黑蝎子现在就感到了这种绝望。她虽然从小生长在沙地,可那是沙漠边缘的绿洲,除了有沙漠的肆虐,还有鲜活生命的欢腾。置身沙漠深处,满目只有无尽的黄沙。她眺望着从天尽头蜿蜒而来的驼道,骆驼蹄印时断时续,若隐若显。猩红的阳光洒在上面,犹如一张张饕餮过后陷入饥饿境地的嘴。它们在等待新的噬咬,新的暴食暴饮。

阳光渐渐褪去红色,化为浑黄,眼看着太阳已升起几人高了,独狼回头道:“吃点东西吧,恶战就在眼前了!”

两人吃了一点干粮,喝了几口水,漠风一波波起了。给他们带来了欲望和精神。两匹马也进食完毕,他们牵着它们进了红砂沟。

一会儿,听得远方一声驼鸣,黑蝎子举头望去,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沙梁上划出一条虚线,那条线缓慢地向这里移动。

“来了,来了!”她喊叫着,从马背上抽出铁钩,兴奋地叫道:“师父。驼队,一定是猛虎丹来了。”

独狼蹲在崖下,微闭两眼。淡然道:“远着呢,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到这儿。”

黑蝎子不大相信,明明是几步路的光景嘛,怎能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她当然不知道,在这条路上,驼队每天只能走出六十里地,而在空旷的沙地,一眼便可望出去几十里地。她不好反驳师父,只把铁钩抓在手中。手忙脚乱地检查红鸽子的一应装备。

独狼明白她的心思,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指着沟底说:“徒儿,沟里有一眼水泉。给马喝点水。”

黑蝎子拉着两匹马,一步一回头,迟迟疑疑地走了。

这一趟,往返足有十里地,耗去半个时辰,下了马,黑蝎子急问:“猛虎丹过去了你自己看。”

顺着独狼的视线,她看见一长串骆驼,每峰骆驼都驮着小山包般的货物,好像长了腿的山向这里缓缓移动。驼铃丁当,清丽的铃声传过来,在沙地上划出脆亮的回响。她被这支壮观的队伍和悦耳的铃声陶醉了,一时竟忘了她来这里干什么。

独狼问道:“看清楚了,猛虎丹是哪一个?”

黑蝎子惊醒过来,放眼望去,驼队前面走着六人六骑,为首一人骑一匹大黑马,双手打着一面三角形绿旗,迎风招展处,上书三个隶体字:猛虎丹。

靠后是两骑并行,马上两人右手各按刀柄,四只眼睛左右巡视。身后一骑独行,那人乘一匹枣红马,头戴白色毡帽,不断回头招呼着队伍。

他身后又是两骑,紧紧压住驼队。队伍两侧,各有两骑前后奔驰,**起的沙尘使整个队伍变得迷离恍惚。还有二十名脚夫夹杂在队伍中间,牵驼步行,断后的还有五名骑马持刀汉子。

“猛虎丹应该是第四个人。”黑蝎子断然道。

“对了!”独狼夸奖了一句,又问道:“那么,谁是货主呢?”

黑蝎子只望了一眼,便肯定道:“驼队中间的那个衣衫褴褛身形微胖的人。”

“何以见得?”独狼似乎想考考自己的徒弟。

“师父,给别人赶脚的人,身上哪有那么多油水?”黑蝎子笑道。

“对了!徒儿如此心性明敏,为师也就放心了!”独狼掩饰不住对爱徒的万般怜爱。

驼队已行进到山包下,独狼低喝一声:“上马!初出江湖,首要的是先声夺人。”

“徒儿明白!”黑蝎子飞身上马。

一声长啸,红鸽子冲出沟口,从沙包上纵跃而下,黑蝎子手持铁钩,水红大氅借风飘飞,红马红人,黄沙蒸腾,眨眼间已横挡在驼队前面。

也是眨眼间,驼队前面的六人六骑呈扇形摆开阵势,将不速之客与驼队隔开。

猛虎丹立马居中,横刀大喝:“何方朋友造访,猛虎丹恭迎大驾!”

黑蝎子双臂一振,水红大氅扇出一团晕晕的香风,喝道:“独狼女徒黑蝎子在此!既然恭迎大驾,还不下马叩拜!”

“啊?好香呀!”

猛虎丹抽抽鼻头,打个嚏子,长出一口气,收了刀,纵马向前几步,嘻笑道:“哈哈,真个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呀。我说今日个一大早,大腿根子那朵乖肉肉怎么老是活蹦乱跳的,原来那小子比我聪明啊。哈哈哈……哈哈哈……”

驼队除了骆驼没笑,都笑了。

黑蝎子哪听过这种混蛋话,当下连羞带气,红了脸,连耳根都红了,眼泪刷地涌出来。她羞愤难当,不答话,策马持钩就要上前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