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一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来手软脚软,睁开眼睛,魏璧早已衣冠整齐地坐在床边笑眯眯地望着我,见我醒了,便让内侍把喜玫叫了进来服侍我梳洗。

梳洗完了,内侍送来清粥小菜,两人一起吃了,我却一改往日饭后就回清宁宫的习惯,主动拉住他说让他再陪我多待一会儿。

魏璧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并不拒绝,只是笑着让内侍上了茶,陪我一起坐在了窗前。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宛若新婚夫妇一般,望向彼此的每一个眼神里都带着柔情蜜意。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我不时地打量着他,努力地把他的一颦一笑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闲聊了几句,他恋恋不舍地问我打算闭关礼佛到什么时候,我想了想说,至少十天半个月,结果他一听急了,说最多给我七天时间,佛祖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他继续努力就是。

我听得笑倒在他的怀里,伏在他的胸前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睛一热,再抬起头时,魏璧怔怔地望着我。

“怎么哭了?”他小心帮我擦着眼泪,眼神里透着困惑。

我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都怪你口无遮拦,让我笑哭了!”

他勾了勾嘴角,安慰道:“所谓的拜佛求子,本来就是可信可不信的,不必太当真,心意到了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冲我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你的身子不好,每天去佛堂里待几个时辰就好了,不必从早到晚地耗着!”

“你竟然敢唆使我欺骗佛祖?”我嗔怪地戳了戳他的眉心,想了想,又故意逼问道:“说,你连佛祖都敢骗,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心里怀着最后一丝期盼,希望他能把选妃的事情告诉我,哪怕他心里已经决定了,至少不要再瞒着我。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我的视线,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道:“除了与你无关的琐事,其他的绝无隐瞒。”

与我无关的琐事?

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皇后,后宫里莫名其妙地多出十三个女人,也叫与我无关?

我叹了口气,罢了,再问下去已是毫无意义。

轻飘飘地回到了清宁宫,任心已经等候多时。

“娘娘最终还是心意不改?”任心还想劝我。

我摇头,语气坚定:“明日一早迎亲队伍就出发,我必须走。”

任心苦笑一声,再不多言,掏出两个小瓷瓶递到我的手中,细细地嘱咐了我用法用量,便悄然离去了。

当天下午,我就让喜玫把合心叫到了后院的小佛堂。

我对合心说临走之前,我想让她陪着我在后院佛堂里待一晚上,祈求佛祖保佑此次迎亲顺顺利利,让她回去把行礼包裹直接搬到佛堂里,次日一早直接从佛堂把她送走,合心听了,自然是满口应是。

我想了想,又让喜玫去交代所有的宫女内侍,即日起皇后娘娘在后院小佛堂闭关礼佛七天,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喜玫嘴上答应着,脚下却不动,我见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不禁好奇,刚想问她,她却先开了口。

“娘娘,您到底打算瞒着奴婢到什么时候?”喜玫叹了口气,一脸哀怨地望着我。

我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娘娘,奴婢可是您的贴身人,怎么会瞧不出娘娘的心思呢?”喜玫无奈地笑了笑,又继续道:“娘娘,私自出宫可是大罪。”

“我知道,”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过我心意已定,就算是天大的罪过我也认了。”

喜玫沉默了片刻,毅然道:“如果娘娘执意要出宫,奴婢是拦不住,不过请娘娘务必带上奴婢一起。”

我连连摆手:“不行,我之所以瞒着你,就是不想连累你,带你出宫岂不是害了你,吕义还等着娶你呢!”

喜玫软磨硬泡,我始终不为所动。

喜玫无奈,只好说至少让她亲自把我送到宫门外,毕竟我一个人不方便在宫里行走,让其他人送我出去也不安全,我一听也有道理,于是答应了她。

当夜,喜玫把宫人们全都打发到了前院,只留了两个老实稳重的内侍守在了后院垂花门前,特意嘱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合心早早来到佛堂,进门就往角落里的蒲团上一跪,口里念叨着为我和紫堇祈求平安的话语,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于是让喜玫吩咐厨房送了几样点心和一碗酒酿桂花汤过来,悄悄端到里间的禅室,偷偷地在汤里撒了些许蒙汗药的粉末。

喜玫却嫌不够,说怕合心醒的太早到处乱嚷嚷坏了我的事,抢过药瓶又抖了几下。

“喜玫,你可悠着点儿,咱们别把人给害了,怎么说也是一条无辜人命!”我忙劝阻。

喜玫笑了笑,道:“娘娘只管放心,奴婢以前用过此药,刚才的药量不多也不少,正好能让她连着昏睡三天,醒过来之后不痛也不痒,还什么都不记得。”

我一愣,本想着问问喜玫什么时候用过蒙汗药对付过谁,一个恍惚,喜玫已经端着托盘出去了。

“合心,娘娘念你一片孝心,特意赏了点心给你,你可别辜负了娘娘的好意!喜玫将托盘搁在角落里的案桌上,对着合心笑了笑,道:“先来吃饱了再念佛吧!”

我亦是对着合心微笑点头,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合心感激地站起身走了过去,愣了片刻,怯怯道:“奴婢不敢打扰了娘娘礼佛,奴婢还是端出去吃吧!”

“不必多礼,”我心里一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索性走过去自己夹起一块栗子糕送到她嘴边。

喜玫趁机道:“合心,娘娘这么疼你,你可别不识抬举。”

合心一听,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忙忙地接了栗子糕。我趁热打铁,连着给她塞了好几块,栗子糕吃多了肯定噎得慌,喜玫眼疾手快地递上了酒酿桂花汤。

合心毫不怀疑地将桂花汤喝了个精光,对我千恩万谢之后,又跪到角落里去祷告了。

任心给的果然是好药,不到一刻钟,只见合心身子一软,斜着倒在了地上。

我和喜玫忙把她抬到了旁边的软榻上,紧接着,喜玫又把合心的宫女衣裳翻找了出来让我换上。

换完衣裳,喜玫对着镜子帮我抹易容药膏。

其实根本算不上易容,只是药膏的质地厚重,颜色又偏黄,抹了之后,让人的五官暂时变得不那么突出而已。如果仔细对比观察,当然还是能分出谁是谁。

又是换衣,又是抹药膏,又是收拾包裹,忙忙活活地不觉时间过得快,等一切收拾妥当,已是五更天了。

喜玫给我罩了一顶纱帽,遮住我的脸庞,便带着我出了门。

清宁宫的人都知道我今天要把合心送走,虽然见我蒙了面纱,倒也无人多问,于是两人极顺利地出了清宁宫。

此时天色尚未全亮,晨曦雾霭中,两人不敢怠慢,一路疾行,遇有巡逻的侍卫询问,喜玫便亮出我提前给她的皇后腰牌,自然再也无人为难。

行至宾耀门门口,天已大亮,可是隔着面纱,我依然觉得视线朦胧,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远远地迎了上来。

“郑姑姑!”喜玫把我留在原地,笑着上前走了几步,对着郑姑姑行礼问好。

郑姑姑隔着面纱打量了我一阵子,淡淡道:“喜玫姑娘怎么让合心戴了面纱?”

喜玫轻声一笑,压低了嗓子道:“不瞒姑姑,合心昨天办错了事,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一怒之下打了她几个巴掌,一时手重,合心的脸都肿了。”

“娘娘待人一贯和气,想必合心一定犯了大错!”郑姑姑平静地说着。

喜玫点头:“谁说不是呢?娘娘只是一时气糊涂了而已,可若是让外人瞧了去,保不齐在背后乱嚼舌头,尤其是海棠宫那一位!”

郑姑姑冷笑一声:“后宫之中,皇后最大,就算海棠宫的人知道了又怎样?”

“郑姑姑说的极是,”喜玫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门外,“郑姑姑,既然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不如我现在就把合心送过去吧!”

我向外望了一眼,只见门外数十辆马车一溜儿排开,已有不少宫女站在马车前垂手侍立。

“喜玫姑娘把合心交给我就是,等会儿我自会把她送上马车!”

郑姑姑话一出口,我不由地暗暗叫苦,万一喜玫走了,等会儿郑姑姑让我揭开面纱可怎么办?

喜玫当然明白我的心思,对着郑姑姑微微一弯腰道:“郑姑姑,皇后娘娘一再嘱咐我务必亲自将合心送上马车,我怎么好违了她的心意?”

郑姑姑低头沉思了片刻,也不再坚持:“既然如此,就请喜玫姑娘把人送过去吧!”

“合心,跟上来!”喜玫回头招呼着我。

我心里一喜,拔腿就往前走去。

结果刚走了几步,就乐极生悲了,一阵妖风吹来,面纱掀起,我手忙脚乱捂住面纱的一瞬间,正迎上郑姑姑冰冷刺骨的眼神。

“慢着!”千钧一发之际,郑姑姑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脚步一滞,顿时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