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清瑰拉到了外面, 沈季屿整个人都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本来是抱着兴师问罪的心态去‘捉奸’的,结果捉到了……俩男的?刚才严桓之是怎么跟他说的来着?意思是说他才是和萧景一对的是吧?
突然之间接收了超纲的信息量,沈季屿一头雾水, 愣愣地看着谢清瑰。
谢清瑰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别扭, 咬了咬唇:“看什么啊?”
“不解释一下?”沈季屿顿了下,斟酌道:“你的‘未婚夫’和老严…什么关系?”
“你都猜到了还问,故意的吧?”谢清瑰瞪他:“不许说出去?”
“……我看起来是很长舌妇的那种人么?”沈季屿又气又开心,最后还是绷不住地笑开了, 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所以, 你和萧景的关系就是他们俩的一层挡箭牌?”
“是啊。”现在事情被戳破, 谢清瑰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大方承认, 又说起别的:“你总这么偷偷跟踪我, 很不道德。”
……
沈季屿没理会她的故意转移话题,他有自己在乎的关键, 依旧盯着谢清瑰不放:“所以, 你和萧景的关系一直都是假装的?”
还有那劳什子未婚夫妻, 都是装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谢清瑰嗤笑:“萧景又不喜欢女生。”
沈季屿皱了皱眉, 比起开心, 第一反应竟然是愤怒。
“那他俩就这么拿你当挡箭牌?什么东西。”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想下车:“我上去问问严桓之。”
“等等…你问什么啊。”谢清瑰一愣,连忙拉住他:“我们是互相帮忙的。”
但虽然这么说了, 她心里却也多少有些意外。
沈季屿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她被利用想帮她出头……可能说感慨多少显得有些矫情了,但谢清瑰确实有种自己被人放在第一位上在乎的感觉。
只是, 这种感觉是沈季屿给的。
未免就让人有些唏嘘。
互相帮忙?沈季屿愣了下, 很快就反应过来之前谢清瑰带着萧景回家的那次。
看来他们的确是形成默契, 互相给对方当挡箭牌。
而自己, 则是谢清瑰的‘额外收获’,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满足他当男小三的愿望。
想到这个层面,沈季屿真的是又觉得生气又庆幸。
无论怎么样,他都庆幸谢清瑰没有真的未婚夫。
只是现在女人的心情想必也挺恼怒的,沈季屿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并没有把这种庆幸的愉悦心情表露出来。
他只是在心里想着——严桓之真的是自己的好哥们儿,改天必须给他发个大红包才行。
沈季屿心里正琢磨着,就听到谢清瑰问他:“你不会歧视他们吧?”
“为什么要歧视,他们性取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沈季屿回过神,忍不住笑了:“我还得感谢他们呢。”
“……”
“甚至想回头请他们俩吃饭顺道开个香槟的程度。”
得,越说越离谱了。
谢清瑰嗤笑,毫不留情地说:“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我跟你在一起是想让你当男小三报复你的,现在你知道真相了,这假冒的第三者是当不下去了。”她耸了耸肩,同样十分坦**:“所以,你以后也没必要再来找我了。”
沈季屿一怔,兴奋过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他还真没什么理由继续缠着谢清瑰了。
就连提议出来要给她当男小三这个建议,也**然无存了。
不过……他还有厚脸皮。
“清清。”沈季屿抿了抿唇,试探地问:“真的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么?”
像是料到他早就会有这么一问,谢清瑰并未惊慌。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很是平静地回答:“沈季屿,我不信任你了,这才是关键的地方。”
“我们才三十岁,未来的人生还很漫长,和一个不信任的伴侣在一起过日子有什么意思?我不想这样。”
说完,谢清瑰闭上眼睛,摆明了油盐不进的冷漠态度。
沈季屿心口像是被一千只马蜂在蛰,疼得厉害。
他看着谢清瑰决绝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现在不是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的好时机,还得……等待机会。
他总会让谢清瑰重新信任他。
再不济,就是使用硬性条件让她信任他。
沈季屿余光瞄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过了两天,沈季屿把严桓之约了出来。
在一家私人会所的顶层,他喝了点酒没让严桓之喝——是把他拉出来当倾诉对象和一会儿送自己回家的司机的。
“喂,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眼看着沈季屿三杯洋酒闷下肚,严桓之有些不能忍了,伸手扣住杯口:“叫我出来就看你喝闷酒的?有话就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你可比我大胆多了。”沈季屿看着酒杯里的琥珀色**,笑容微微发苦:“连男人都敢搞,而我……”
而他当时却没有和家里人坦白的勇气。
如果早一点坦白,早一点和沈家决裂,他和谢清瑰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季屿,天下何处无芳草。”严桓之也算是一路看着沈季屿和谢清瑰的交往轨迹的,对此很了解。
可他作为心理医生,更了解的还是两个人的性格特点。
要说谢清瑰那种很烈的性子,大概率是不可能再回头了,沈季屿现在的执着纠缠,只能是害人害己。
严桓之叹了口气,真诚的劝道:“何必勉强呢?”
沈季屿不语。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转动眼前的酒杯,玻璃杯里的冰块随着他的动作敲在杯壁,微微作响,声音悦耳动听。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不知道放空了多久,然后才倏地抬起双眸,黑瞳锐利:“我偏要勉强。”
世界上有些东西看起来注定不属于你的,但归根结底还是看努没努力过,争没争过。
沈季屿的人生信条就是这样。
没有注定不属于他的人或东西,只有看他付出的代价或者努力够不够多而已。
一月末,寒假结束的前夕,谢清瑰在授课的地方和学生家长结算了工资后,拎着包离开学生的家里。
虽然比起过年前后温度上升了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冷,谢清瑰穿的大衣有些薄,她拎着包的细白手指被冻的通红,伸手搓了搓,急急忙忙地走向地铁站。
今天车子限号她就没开,早知道就不穿这么少了。
谢清瑰有些懊恼地想着,脚下更快——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拐角里窜出来的车拦在眼前了。
“……”沈季屿的车,她这段时间早就被这一次次的纠缠弄得见怪不怪了,就是有些无语。
沈季屿摇下车窗,偏了偏头:“上车啊。”
“不用你送我。”谢清瑰淡淡道:“走一会儿就是地铁站了。”
“也不单纯是送你,主要还是想和你吃个饭。”沈季屿笑笑:“再过两天就得回徕镇了吧?”
谢清瑰:“我不……”
‘我不去’三个字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沈季屿这车是横亘在一个路口的,此刻后面已经停了两辆车要出去,眼看着他们在这儿挡道,都不耐烦地摁起喇叭。
这种大型车一挡着,那真是人都过不去,更甭说车了。
在这种刺耳的喇叭声中,谢清瑰皱着眉,什么都说不下去。
但沈季屿却淡定自如,继续不慌不忙地挡着,笑着看她。
“小姑娘,你赶紧上车啊!”后面的车主见到前面还不动弹,索性从车窗中伸出脖子喊:“我们这儿都有事,你们别耽搁时间啊!”
谢清瑰没有沈季屿这么厚脸皮,道德感强,实在没法子做出持续性挡路这种事,只能上了车。
沈季屿得偿所愿,笑的很是开心。
只是谢清瑰上了车也不说话,执着地在副驾驶上装死,垂眸玩手机。
沈季屿倒是不在意,自己说自己的——
“教小孩儿累吗?”
“你不好奇我怎么在这儿等你呀?”
“我跟踪你你都不骂我了?”
“想吃点什么?”
……
“沈季屿。”谢清瑰忍无可忍,皱眉瞪他:“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安静不下来啊。”沈季屿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唇角轻抬:“见到你就兴奋。”
“沈季屿。”谢清瑰声音沉下来,严肃地说:“你在这样,我肯定会想到办法下车的。”
她说话一向是说到做到,沈季屿抿了抿唇,也不敢放肆了,他没招人烦的继续问,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一家私人火锅店。
这种冷天,吃顿火锅暖身子是最好的选择。
沈季屿选这地方临近郊区,开车也开了四五十分钟,摆明了就是怕人跑故意弄这么远的地方。
谢清瑰下车后四下看了一圈,空空****的广场和开发区,连点热闹的影子都没有,更不用说想打车回家了。
再说折腾回去又得一个多小时,而天色也实在是有点晚了。
她斟酌片刻,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家私人火锅味道确实是不错,比较老式的铜锅,切的羊肉片薄的像纸,在清水锅里滚一圈蘸着麻酱吃十分香。
但吃在谢清瑰的嘴里,却有些味同嚼蜡。
她想不通沈季屿强行把她带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始终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
最终还是谢清瑰先耐不住性子,她放下筷子,抬眸看向沈季屿:“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不着急说啊。”沈季屿用公筷涮了几片黄喉放在她的盘子里,微笑道:“先吃饭。”
“我吃不下。”谢清瑰摇了摇头:“你直接说吧。”
她总感觉今天沈季屿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见她是真的没怎么动筷,沈季屿长眉微蹙,也没办法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推过去。
在谢清瑰疑惑的眼神下,沈季屿笑了声,声音轻柔:“翻开看看。”
谢清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停顿半晌,还是把那份文件翻开来看了。
第一页上面大大的一行字就让人触目惊心:《徽铭股份转让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清瑰倏地合上文件,皱眉看向对面的男人。
“我仔细想了一下,你对我的不信任主要还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沈季屿耸了耸肩,说的实诚:“但安全感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我想了想,也只能这么表示了。”
“……”
“你只要在这份文件上签字,从此以后我所有身价都归你,徽铭也归你,你可以随时让我变成穷光蛋,这样的话,会足够让你信任我么?”
“……”
谢清瑰彻底无言,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笑了起来:“沈季屿,信任这个东西不是花多少钱能够表达出来的,你太莽撞了。”
“另外,股份转让也能这么随便的么?我不能接受,因为除了不信任以外,我也不喜欢你了。”
说完,谢清瑰垂下眼睛没看对面男人的脸色,拎起包就走。
已经顾不得这地方是不是偏僻的郊区,此刻谢清瑰只想赶紧想办法离开。
真不该过来和沈季屿吃饭的。
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受到难以言喻的冲击,说都说不明白。
沈季屿面色难看得厉害,他呆呆地在原地坐了半晌,等到谢清瑰都跑出去几分钟了,才如梦初醒似的站起来追出去。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大门,入眼就是女人纤细的背影。
幸好,这地方不好打车,她还没走。
沈季屿跑了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放开我。”谢清瑰皱眉,连忙甩开他的手。
沈季屿倒是利索,依言放开了她。
只是他转身去开车,很快又来到了谢清瑰的面前,男人车窗内的侧颜沉静如水,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暴:“上车。”
谢清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摇头:“我自己回去…就行。”
沈季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苦笑:“你的不信任到了这种程度?我送你回家都不行?”
“不是不行。”谢清瑰抓住衣服下摆,强撑着淡然的态度:“是没必要。”
她心里总有些慌,大概是因为他平静却骇人的表情。
“没必要……”沈季屿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忽然笑了:“谢清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除了我爸妈和严桓之以外谁也不知道,包括我们家老爷子都不知道。”
“……”
他这么一说谢清瑰倒是有点好奇了,是什么秘密不告诉沈同绍却告诉严桓之的?听着就有点匪夷所思。
但这种好奇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出来,谢清瑰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沈季屿发动车子,明亮的眼睛笑着看她:“记得看清楚…别害怕。”
说罢,他在谢清瑰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踩下油门,车头直直地奔向广场外侧拱形大桥的桥墩上。
差不多二百多米的距离,半点没缓冲地冲过去,就像是要送命一样的架势——
“啊!!”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和谢清瑰的尖叫,沈季屿这辆无比光鲜的车瞬间前面被他自己撞成了一团废墟,正向上冒着白烟儿。
这般诡异的‘车祸’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零星几个路人望过去,只见谢清瑰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
“沈季屿!”她腿都有些软,连忙跑到驾驶座那边粗暴地拉开车门观察情况——
作死的男人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弹在驾驶座上,死死地抵着,沈季屿气息微弱,看着仿佛都喘不过来气了,一头一脸的血。
谢清瑰没有半点怒斥他是不是疯了的年头,她大脑一片混乱,第一反应就是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我、我这就叫救护车……”
“不…别叫。”沈季屿艰难地说话阻止她,轻声说:“打电话给严桓之。”
“你疯了吧?!这种情况你不叫救护车?”谢清瑰愣了一下,绷不住地抬高了声音怒骂:“你胸腔都有可能骨折懂不懂?找严桓之能解决什么?!”
沈季屿透过有些模糊的视线,隐约能幻想谢清瑰焦急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了下,又疼又心满意足。
“不…不能叫…”沈季屿忍着胸口割裂似的疼,呼吸吐纳都有些困难的低声:“我、我的秘密……”
“还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啊?”谢清瑰暴躁了:“你能不能改天说?!”
她现在完全不关心这些!
看着沈季屿头上不知道哪里破了的伤口在不断流血,她慌乱地翻包找出丝巾想帮他包扎。
“不、不能改天……”沈季屿见她凑近,声音更轻了些:“我的血是止不住的。”
谢清瑰一愣:“你在说什么?”
血止不住?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秘密。”沈季屿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句话是:“所有…所有人都不知道,只能告诉严桓之。”
说完,沈季屿就没什么顾虑的晕了过去。
虽然谢清瑰不信任他,但他无比信任谢清瑰。
他相信等他醒来时,会躺在严桓之的医院里。
可沈季屿多少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的身体了。
他许多年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作死起来竟然不顾凝血障碍症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疾病。
外伤出血已经很难搞,但沈季屿这么一撞,都把自己撞的腹腔出血了。
严桓之找各大医院联系血库调血包的时候,整个人手都是抖的。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煎熬,纠结着要不要把沈季屿送到大医院里——如果徽铭的继承人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后果他是真的不敢想。
谢清瑰本来是怔怔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直到严桓之一个接一个电话地把她唤回了神。
她抬眸有些迷茫地看着严桓之焦急的神色和颤抖的双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本来以为沈季屿受伤没那么严重的,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他受伤很严重么?”谢清瑰倏地站了起来,直直看向刚刚挂了电话的严桓之:“可是我送他来之前他还是有意识的,会很严重么?”
“别的倒是还好。”严桓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息:“主要就是出血,难搞。”
出血?谢清瑰一愣,又想到沈季屿昏过去之前那句话。
“他说他的血止不住,这是什么意思?”她秀眉紧紧蹙起,手指都纠结的攥在了一起:“为什么会止不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严桓之看着谢清瑰,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沈季屿有凝血障碍症。”
“所以他现在腹腔出血就很难搞,止不住。”
严桓之之所以会说出这个秘密,是因为他看到了谢清瑰眼睛里的焦急。
也许这是个破冰机会也说不定,就算破不了冰,仅仅让她关心一下,也不委屈沈季屿那个精神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