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瑰没有上楼, 而是上了沈季屿的车。
到底还是回到了淮阳路的房子,里面还没来得及找保洁打扫,依旧是一片狼藉, 彰显著昨天那一次争吵有多么激烈。
“小孩子吵架才愿意乱扔东西。”沈季屿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 轻笑了声:“瞧,咱俩是不是有点像小孩儿。”
谢清瑰不愿意听他这些戏谑又亲近的话,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尽快说吧。”
沈季屿却没急着说话。
他走过去, 半跪在谢清瑰面前握住她的手。
不顾女人的挣扎, 修长的十指紧紧拢着她细长却纤巧的手。
“沈季屿!”谢清瑰忍无可忍,指甲划过他的手心, 重重地一巴掌又甩了过去。
‘啪’的清脆声格外响亮, 她眼睛都气红了:“你到底要干嘛?”
“解气么?”被她打歪的脸颊侧了过来,沈季屿舌尖抵了抵脸颊, 清晰的感觉到口腔里的铁锈味儿, 笑了笑:“不够解气的话, 你继续打。”
反正, 即便凝血障碍症也不在乎破点皮, 死不了。
谢清瑰怔怔地看着他,喉结滚动,只说了两个字:“疯子。”
她不会再被激怒了, 因为发火对沈季屿而言没有用。
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与狼共舞, 在疯子旁边周旋。
“清清, 我不是疯子, 还没被你气疯呢。”沈季屿笑了笑:“宁鸢的事情全是我的错, 现在都解决了,不分手行不行?”
“……”
“我知道你气我之前骗你,你打我吧。”沈季屿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恳求:“你想怎么解气都行。”
“沈季屿。”谢清瑰搞不懂他了:“你这是图什么?”
她表现得还不足够反感他么?
“图你。”沈季屿毫不犹豫,十分笃定地回答:“我喜欢你。”
喜欢?
谢清瑰一怔,忽然感觉鼻尖有些涩,同时有温热的**涌进眼底,需要她死死克制才能不从眼眶里掉下来。
“沈季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用懂,反正你身边从来不缺喜欢你,巴结你的人。”谢清瑰垂眸看着他,轻声道:“我可不喜欢你了。”
有的时候感情分崩离析就在一瞬间,她真的不喜欢他了。
沈季屿笔直的脊梁骨一僵,半晌后,他勉强笑了笑。
“没关系,重新喜欢上。”他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们刚刚重逢的时候你也不喜欢我。”
所以只要他足够努力,谢清瑰还是有机会再喜欢上他的。
可后者听了,却只是忍不住地苦笑。
瞧,沈季屿在求和的时候也是这么自大,是始终刻在骨子里的高傲。
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去第三次接受他的喜欢呢?
两次教训,还不够吗?
谢清瑰深吸一口气,没抱什么希望地问他:“如果你喜欢我……”
“能不能尊重我的意见?”
“尊重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意见?跟你分手?”沈季屿笑了一声,慢慢摇头:“清清,我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诚如她所说,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
“那你想怎么样?”谢清瑰漠然地盯着他。
“我说过了,很简单,保持原样。”沈季屿眸光炽热又疯狂,说得理所当然:“别分手,眼下不是什么事都解决了么?”
解决?解决,这两个字说得真轻巧,对他而言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
“那如果我一定要分手呢?”谢清瑰笑了:“你要用我父亲的事情威胁我么?”
沈季屿沉默着不说话。
以往都是轻松愉悦的氛围,现如今一片死寂。
“我不会威胁你,只是…从国外的医院转到国内不是那么简单的。”沈季屿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卑鄙,所以他开口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之前送去的时候是使用专机运输的,现在这个时候…不是那么方便。”
谢清瑰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还不如让叔叔留在慕尼黑,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好不是么?”沈季屿笑了笑:“何必因为我们的事情,牵连到长辈?”
“我和你没关系了。”谢清瑰冷冷道:“也不想接受你的帮助。”
“那你想让叔叔回国么?运输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沈季屿轻声道:“从国外到国内在海关那里有重重关卡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滞留好几天,你不怕发生什么意外么?”
“沈季屿!”谢清瑰厉声打断他,声音都在颤:“你这就是威胁!你没资格这么做!”
“清清,你错了,我这不是威胁,我这只是在告诉你实话而已。”沈季屿抬了抬唇角:“你肯定会很好奇,运去的时候那么方便,怎么运回来就这么费事了?”
“那我告诉你,运去的时候我派了转机运输,还跟了一整个医疗团队,就为了保证叔叔的绝对安全。”
“你觉得只是简单的运输?世界上没那么多童话故事。”
沈季屿其实并不想告诉谢清瑰这些,弄得好像卖弄邀功一样。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说了。
并且,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说的,因为…他就是在要挟谢清瑰。
用她的父亲,迫使她留在自己身边。
沈季屿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太多,因为他明白谢清瑰是个聪明人,会懂他的意思的。
而女人也的确懂。
一片死寂中,沈季屿神经在极度绷紧的状态下听到她笑了一声,又轻又凉,像是在他心上扎一样。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清瑰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轻声问:“沈季屿,我骂你一句卑鄙,你不会反驳吧?”
沈季屿苦笑了声:“不会。”
他确实卑鄙,但并不后悔。
毕竟他在她心里本就不是正人君子,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此刻装作洒脱地让她走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恶劣到底,用手段把人留下。
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或许再相处一阵子,谢清瑰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只是到这个时候,沈季屿自始至终都没意识到,他一直在以己度人。
如果他意识到了,他就会明白谢清瑰不是他,道德底线没那么低,也不会轻易说原谅。
但此刻,谢清瑰妥协了。
“好。”她轻轻点头,面色平静,唯有眼圈红了些:“你想让我怎么做?”
沈季屿看着她的神色,心里像是被碾过一样,几乎成泥成尘。
“我…我就想我们和之前一样。”他声音同样有些颤:“住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其实当真想和谢清瑰成个家。
“和之前一样?”谢清瑰看着他,有些讥诮地一笑:“你是说这样么?”
说罢,她站起身来。
女人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衬衫裙,她微微抬起手,一颗一颗地解扣子,很快她瓷白清透的大片肌肤都暴露在空气里。
室内是恒温,一年四季都不会冷,可此刻,谢清瑰的身子却在微微地颤。
沈季屿瞳色渐深,忍无可忍地攥住她解扣子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你这是在干什么?”
“何必要明知故问呢?”谢清瑰笑笑:“你非要我留下来,不就是想做这种事么?”
无论是高中时,还是重逢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交集始终和‘性’这个字紧紧联系在一起。
谢清瑰曾经觉得自己是个正常女人,有生理需求很正常,所以她从未觉得自己和沈季屿的□□接触有什么不对。
可她现在后悔了,如果不是她贪欲,尝到甜头了任由他予取予求,她和沈季屿也不会发展成恋人的关系。
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此刻就算是和沈季屿做了,谢清瑰也觉得是一种报应,或者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让她长记性,惹谁都不要惹到他这样的人。
可沈季屿却觉得谢清瑰嘴唇里吐出来的字字句句都刺耳极了。
“我是想跟你和好,恢复到正常关系,不是把你当做泄欲工具。”他冷笑一声,甩下她的手:“只有狗才会随时随地**。”
他又不是。
“你当然不是狗。”谢清瑰也认同他的话,冷冷笑道:“狗是最忠实的动物。”
而沈季屿,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和‘忠诚’沾得上边。
谢清瑰嘴巴毒起来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把人气死,沈季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起,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全当没听见她的话,转身走去洗手间带上胶皮手套,拿着打扫房间的工具出来,轻声道:“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屋子。”
一副全然要当做无事发生,渴求着‘过正常日子’的模样,是显得那么掩耳盗铃。
男人显然不会做家务,拿着扫帚扫了几下地,全是生疏笨拙的动作。
但就是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偏偏掌握着别人的命脉,轻而易举地操控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可见权利真的是件迷人的东西。
谢清瑰冷冷地看了会儿,转身进了卧室。
因为谢槐的原因,她不能一走了之,能做到的也只是不会给沈季屿一个好脸色。
呆呆地坐在**,女人纤细的指尖一片冰凉。
谢清瑰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才意识到和沈季屿这样的公子哥‘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竟然只能等他烦了,倦了,厌倦自己,放过自己。
可她明明才是那个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受害者,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