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升龙乘云 第一五六章 王者宿命(一)
时间仿佛真的停顿了,因为此刻我们的主角念龙硬生生地收住了绞蛟手,那狂乱的劲气也因为主人的收功而陡然停止了下来。
在秀发缓缓垂落之时,西尔瓦娜迷惘地睁开了眼睛,她不明白,这个和自己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恨自己入骨的小龙人为什么会犹豫。
“你……你为什么不抵抗?”念龙恨恨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西尔瓦娜,在他纯真的内心深处,认为生命是可贵的,怎么还会有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如此淡然呢?
西尔瓦娜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苦涩:“孩子,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害死了你父亲,我如何能再向你出手呢?”.
“陛下……”捕捉到一丝希望的鸠落大祭司想说什么,青丝在旁急拉了他一把,鸠落顿时醒悟,这个时候念龙的心境很不稳定,如果旁人多嘴,那毫不抵抗的西尔瓦娜绝对没有半丝生机。
念龙复杂的目光在西尔瓦娜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在我和云狐莫名相对之际,他陡然转身望向我:“义父,这个女人怎么不还手?她是不是假的啊?”
“假的?”我愕然,随即肯定地应道:“龙儿,你放心,并不是什么人都会用易容之术,义父保证,她的确就是西尔瓦娜。”
“不可能啊!”念龙陷入了他自己刻画的疑虑之中:“我们要找他报仇,她不是一直想杀我们么?怎么现在我要杀她,她都不抵抗啊?”
我微微皱眉,念龙这是怎么了?杀了西尔瓦娜走了就是啊,不过随即我心中一动,似乎明白念龙现在这种状态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应道:“因为她是一族之长,就和你是真龙王一样,她要为她底下万千子民负责,她不愿意看到她的子民因为她的过失而承受死亡的威胁,所以勇敢地站了出来,承担起她该承担的责任,也就是让你报仇。”
“作为一族之长,为了族人的安宁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念龙紧皱着眉头应道:“那以后如果我龙人一族的族人遇到了危险,我是不是也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见念龙一时间仿佛忘却了报仇一事,我心下更是明了,成长速度极快的念龙正是摄取知识量和完善人格之时,碰到任何事他都不知不觉地会去探究这些事情的因由,从中摄取他需要的知识并完善他自己的人格。
我应道:“如果族人碰到的危险是你不需要牺牲性命能解决的,自然就不需要你放弃生命,因为生命是可贵的,没有谁可以践踏生命,包括自己的。但是如果是你解决不了的,而你放弃自己的生命却又能解决,那个时候你就要做抉择了。或者是任由族人们承受危险,而自己则依然苟延残喘,或者是和你父亲……还有西尔瓦娜一样,勇敢地站出来,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族人的安宁,并不是每一个王者都会选择后者的,毕竟每一个人都有求生的权力,你明白么?”
“我不是很明白……”念龙有些迷惘地看着我:“我父亲他也做过那样的抉择么?”
我凝重地点头道:“没错,在你没出生前,你们龙人一族是被一个自称为神的人害得不能两性繁殖,而且还被困在一个怪异之地,执行着那个人强赋予的低贱使命,你的父亲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毅然地选择跟我离开那个地方,寻求让族人恢复两性繁殖,让族人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之路。你父亲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努力奋斗,虽然在他生前没有亲眼看到族人过上新的生活,但是现在龙人一族在龙域空间安居乐业,银龙泉下有知,也必然可瞑目了。”
“为了族人,即便是放弃自己生的机会也在所不惜,这就是王者的责任么?”念龙目光中透着复杂而又混沌的光芒:“那么西尔瓦娜和父亲大人难道是同一种人?”
念龙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为之一闪,就连西尔瓦娜那平静的眸子里都闪过了一丝希冀,虽然她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如果能不死,难道她还会去寻死不成?
我的回答将会很关键,说实在话,当西尔瓦娜真的愿意承担她的责任时,杀不杀她我觉得都没有什么了,毕竟我们屠杀了暗黑精灵一族数千人,还有……那些死在我手上的孩童,真说报仇都似乎已经有些过了。
但是西尔瓦娜是念龙的杀父仇人,我不希望以后念龙会因为今天没有杀西尔瓦娜,认为自己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而后悔,所以我很客观地回答道:“从王者的角度上来说,西尔瓦娜和你父亲都是同一种人,但是从人格上来说,她们并不是一类人,最起码你父亲是一个做事坦****的真君子。”
云狐的观念很明显,是希望念龙在这种时候不要手软,所以在旁加上了一句:“而西尔瓦娜则是一个只会使用卑鄙手段的小人,龙儿,你还犹豫什么?杀了她啊!”
云狐的话让原本目光中闪过希冀光芒的西尔瓦娜三人顿时眼神一灰,这种起落的感觉绝对不好受。
念龙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西尔瓦娜,后者凄然一笑道:“孩子,别犹豫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动手吧!”
额头上三个龙角光芒闪现,念龙双手的龙鳞起起伏伏,起的时候整个双手又成为了机械般的嗜血武器,而伏的时候双手又恢复成为原状,很明显,他内心正在纠结要不要杀西尔瓦娜。
“过来……”轻拍了下念龙的肩膀,在其反应过来之际我示意云狐,三人飘向一边,在确定西尔瓦娜等人听到我们的话语时,我和声道:“龙儿,如果你的犹豫是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不妨说出来……”
我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念龙烦恼地啧了下嘴巴,求助地看着我说道:“义父,我下不了手,一想到她和父亲大人都是优秀的王者,想到如果今天我杀了她,以后我的族人是不是也会碰上像我们这样的复仇者,想到我竟然要在对方不抵抗的情况下才能报仇……我……”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龙儿,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云狐在旁急声道:“我们刚不是说了么?这女人和你父亲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还有你堂堂龙人族的真龙王,你还担心什么报复啊?没把她们全族灭了已经是仁慈的了。”
“二叔!”念龙复杂地望着云狐:“我……我心中也好恨,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下不了手啊……”
“没用!”云狐白了念龙一眼,大声说道:“你下不了手我来!”
一把拉住想要动手的云狐,我沉声道:“云狐,说了这报仇的事让龙儿自己来,你没必要越俎代庖。”
“但是这小子他竟然下不了手,这算怎么回事啊?”云狐一脸不爽地看着念龙。
“二叔……”念龙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地看着云狐。
望了眼远处那几个一动不动的暗黑精灵,我淡淡地说道:“我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龙儿亲手报仇么?如果龙儿真下不了手,这说明西尔瓦娜命不该绝。”
在云狐那不爽的目光放到我脸上之际,在他开始喷我之前,我说道:“不过,龙儿,为了避免以后你后悔,后悔没能杀了西尔瓦娜为你父亲报仇,我建议你还是和你母亲说说话,让你母亲帮你做决定吧,如果你母亲一定要你杀了西尔瓦娜,你绝对不准再说下不了手了,一个王者处理事情一定要果敢,明白么?”
“对,让母后来,让母后来……”念龙双目一亮,仿佛找到了依靠一样欣喜。
而听我说要叫季娜出来,云狐也没什么说的了,在他看来,季娜绝对不会放过西尔瓦娜这个害死了她丈夫的女人的。
季娜出来后,在念龙和云狐两人你一句他一句的情况下,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由,我定声说道:“季娜,龙儿现在是磨练心性的时期,这种事情他决断不了也属常理,你还请勿责怪他。”
季娜浅然一笑,望着念龙的木管充满了柔意:“我怎么会责怪他呢,我的龙儿真的长大了!”
在我们三人微微有些愣然之际,季娜款款地向西尔瓦娜走去,和云狐对视了一眼,我们迅速跟了过去,如果这个时候那个鸠落把季娜挟持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鸠落心中并非没有想过,要挟持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他之所以没动,一是因为还不知道这个女子的确切身份,还有一点那就是他在季娜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能量波动,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妄动,天知道这女子是不是修为已经接近天人合一的状态,到了能量根本不外露的地步。
“真美……”季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你就是暗黑精灵一族的女王西尔瓦娜吧?”
西尔瓦娜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季娜,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容貌不怎么样,但是那股独特的气质却让人深深折服,季娜的眼神是西尔瓦娜见过的最坚定的眼神,而且这个女子在这种时候出现,必然拥有极其崇高的地位。
西尔瓦娜连忙点头应道:“没错,你是?”
“我是银龙的妻子,念龙的母亲!”季娜脸上依然挂着淡淡地笑容看着西尔瓦娜:“你可以叫我季娜。”
西尔瓦娜脸色大变,她有想过季娜的身份很崇高,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银龙的妻子,自己杀了她的丈夫,她竟然还能如此淡然自若的面对自己,脸上还挂着那样亲和的笑容,这份定力和气度简直是让人惭愧啊。
鸠落也心中大震,同时他的手也有些开始发抖,内心纠结于是动手还是不动手,但是很快他就在心中拍板,这手可动不得。
因为我和云狐已经一左一右护住了季娜,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鸠落在季娜身上突然看到了比在念龙身上更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