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明星PARTY,丁杨就没再关注手机来电和时间。

他跟蒙兰兰满场跑,跟一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打招呼。他跟他们对话都很拘谨。他害怕别人问起他跟蒙兰兰是什么关系,害怕他们问起他在哪里发财之类。他不知怎么回答。

也许这类聚会有不成文的规定,你不能问太多,否则他们就不会跟你敬酒。无所谓,反正丁杨对他们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他只跟着蒙兰兰的脚步走。他知道她正在派对上周旋,并未跟任何人单独聊得太久,甚至没有跟别的人跳舞。

“这样的聚会,你还适应吗?”

丁杨听见蒙兰兰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心跳立刻加速。

她咯咯笑着。

“我们跳舞吧。如果我接受别人的邀请,可不是跳两三下就能了事的,可就晾起你了哦。”

“嗯。那我只有一个选择:逃跑。”

蒙兰兰一阵沉默。丁杨发觉他说的话可能引起了误解,便岔开话题。“你喜欢这样的聚会吗?”

“交际需要,”她说,“我在音乐学院除了上声乐课,还专门修过交际课程。作为一名演员、歌手,交际是必不可少的上位手段。不论老蒙用多少财力为我垫底,都不及我自己的交际手段来得实际。音乐学院毕业后,我闲逛了一年,直至遇到我命中的一个贵人,拿到选秀第一名,才真正找到那只下金蛋的鸡。”

“你可真直率。”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好的交际手腕,我还在老蒙的公司干文书呢。”

“你可以顶替封翎那个位置,也不用再请经纪人。”

她耸耸肩:“那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我还是喜欢这份工作——唱歌。”

“定位很准。”

又是一阵静默。

“你呢,杨杨?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现在,他们面对舞池站着。但丁杨感觉到她正在打量自己。他突然想起很多事。她成年时的故事,那是真的吗,是不是正好对应了她眼角淡淡的鱼尾纹;死去的肖继中和梅亚飞都黑入过云端医疗技术研究所;原研究所负责人李致却对此三缄其口;伪造的厂房和仓库;医疗保健器械的网络销售与真假莫名的销售电话。

“喜欢。”他简短地回答。

“你喜欢它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是真的喜欢。没有原因可以吗?”

“那你不工作时,做什么呢?”

“我在看一本大部头书,《基度山恩仇记》。”

蒙兰兰又发出咯咯的笑声。丁杨感到只要能让她这样笑,再蠢的话他都愿意说。他打起精神,以相当严肃的口吻叙述自己目前的状况。同时,小心避免提及侦查中发生的事情,但这样一来 对于他可说的话题便所剩无几。蒙兰兰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于是丁杨继续说到他的父亲和母亲。为什么每当别人问起他自己的事,他总想提到父亲?

“听起来,他是个很好的父亲。”蒙兰兰说。

“是不错,”丁杨说,“至少在我印象里是这样。他从来没有打过我,对家庭很负责任。”

丁杨忍不住又说起他的第一台电脑,那是他的生日礼物。可是,他一搬回家,便把它拆得七零八碎。他想在父母回家之前将它组装起来,但他怎么都装不拢,正当他焦头烂额时,父母回来了。结果,父母并没有说他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说:“杨杨,你一定能装起来的,你一定行。”两天后,他果然完好无损地组装了起来。

蒙兰兰听了,大笑不已,把一些香槟酒喷到了丁杨的衬衣口袋上。

“最厉害的是,他在破产之后,可以立刻振作起来,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创业中。”

蒙兰兰拿手帕擦干丁杨衬衣上的酒印。“那你呢,杨杨,你能吗?”

“也许吧?”他说,“但我更可能要静静地躺一秒钟,然后再爬起来,因为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继续干下去。”

“说得好。”

丁杨机灵地抬起眼,看蒙兰兰是否在取笑他,却见她眼里跳跃着欢悦。她散发出**的光芒,但丁杨怀疑她是否有跌倒的经验。“你呢,如果你再碰到什么坏事……”

蒙兰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丁杨,把手里的酒杯放在就近的桌面上。“跳舞去,杨杨?”

“我刚才跟你说过,我不会跳舞,只会踩舞伴的脚,如果你不怕秀脚被踩肿的话……”

她微微向一边侧着头:“你没听懂吗,我是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跳舞?”

“这种音乐倒是挺有情趣的。”

乐队正在演奏一首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心语》,如糯如糖似的甜腻从音箱里流淌出来。“大警察还有害怕的事情吗?你就当作是一种考验好了,准备着迎接更大的挑战吧。”说着,她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丁杨肩膀上。

“踩坏脚,我就背你回去。”丁杨说。

“我们这是在调情吗,警察先生?”

“对不起,我不解风情,所以我与人交往只有一份率真。”

“嗯,我就喜欢率真。”

丁杨伸出一只手,搂在蒙兰兰的腰际,犹豫地踏出一步。

“感觉就像回到了四年前一样,”她说,“你还是那样温柔,那样体贴,如果每个汉洲男人都像你一样,那该多好啊。”

“你在说什么呀?”丁杨感觉全放开了。

“你跟同事在办公室派对上跳过舞吗?”

丁杨摇摇头。“如果完全照章办理,我今天算是违纪。”

他微微笑着。突然,感觉什么都无所谓,就算违纪也没什么,就算没有音乐也无所谓,只要能跟她这样搂着,他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