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王君,你知不知道,这个傻傻的女孩儿,从十三岁到十八岁,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心中念念不忘的永远只有你。
她在等你,她一直在等你,即使连她自己都以为已经忘了你,可她的心依旧在原地等你。
因云锦歌总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鹿弥便一直陪着她,直到太医说她的性命险险保住了,鹿弥方才松了一口气。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喜极而泣,低声呢喃:“都说天罗地网第一杀手从来是百死无伤,公主能拣回一条命,真是苍天保佑!”
鹿弥也觉得一阵后怕,当真是苍天保佑!
鹿弥坐在床边,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太后,安慰了一番,直到云锦凡将太后劝了回去,鹿弥才得以脱身。
等到她回去时,已是晨光微熹,不觉竟已在皇宫守了一夜。
然而睿王府的气氛却并不比皇宫好上多少,她看着云锦渊房前跪了一地的侍姬丫鬟,才晓得他那时候其实全是硬撑。
他的肩膀被砍了一道一指多深的口子,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失血过多,回家调养两日便好,却没想,刀口上竟涂了毒,他还没走出皇宫,便昏倒在马车里。然而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他的血从马车缝隙里渗下来,地上淌了一大滩血,那些侍卫才发现他们的主子出事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才知道,原来云锦渊这个家伙一向都最擅长伪装。他其实伤得很重,只因那天他一身玄衣,血沁出来也不明显,于是她没有发现。
后来,他说,他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心里想,她那时候的确没有担心,因为在她还来不及担心的时候,便开始伤心。
兰杺夫人冷冷的质问她,她说,鹿弥,为什么王爷受伤了你没事?为什么你没有发现他受伤?如果你早发现的话,王爷或许不会伤得这么严重。
她无言以对。
云锦渊的房间并不像云锦歌那样人头济济,鹿弥进去的时候,只有他身边的白夜立在床边。白夜见到她,施了一礼,便十分自觉地退出去了。
记得第一次来他房间的时候,他还坐在那一张太妃椅上,有条不紊地指点江山,眼睛深沉内敛有如深潭,似笑非笑的眼看着她,一下子就揭穿了她的小心思。然而现在,她坐到他床边,他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即使是睡梦中,眉头也依旧皱得紧紧的。
应该很痛吧!她想,可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他的脸依旧是那副淡漠冰冷的样子,那么重的伤却连哼都没哼一声。或许是闭上了眼的缘故,鹿弥觉得,此刻的他脆弱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云锦歌有太后,有皇兄,可他什么都没有。他一直什么都没有。
手不自觉抚上他的眉头,将他皱起的眉头轻轻抚平。
有时候,习惯了坚强的男人,习惯了孤独的男人,其实更像是一个害怕失望的孤僻的孩子。
他的眼睛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犹如深潭的眸子水波泠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鹿弥触电一般缩回手,嘴唇一张一阖,却没有发出声音。
云锦渊将她的手反握住,盯着她的眼睛,轻轻问:“锦歌没事了吧?”
鹿弥安静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
:“那你呢?”
“是我当时计算失误了,没想到刀上有毒。”云锦渊这样回答。
“可你在战场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鹿弥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仿佛要将面前这个人看到一清二楚。
云锦渊看着她,眼中含着莫名的深意:“你这样问我,是感到内疚么?”
鹿弥沉默了。这要她怎么回答,她刚才为什么问那句话她自己都不明白,其实连她自己,都已经理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唯一的期望就是做一个死宅,也一直都是以死宅为目标,每天吃吃喝喝,赚赚小钱,不喜欢想复杂的事情。脑袋闲得久了,等真正拿出来想用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期长毛了。
云锦渊亦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无话。突然,眉眼绽开好看的笑:“你是在担心我,我很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答应我几个条件,怎么样?”他这样说。
鹿弥是极乐意帮他的,只是如果他说要她去摘星星采月亮,那她是绝对做不到的。鹿弥咬着小手帕,纠结地望着他,好半天才闷闷道:“你说。”
“以后没我同意不许乱跑乱疯!”
“嗯?嗯!”没想到这么简单,鹿弥想了想,不乱跑乱疯,那她乱走乱疯总可以吧!
“就算要疯也要叫上我。”
“嗯。”
“以后看到危险就跑,别随便往上凑。”
“嗯。”
“以后天天来看我。”
“嗯。”
“以后每天给我煲汤。”
“嗯,嗯?”鹿弥抬头,“我不会煲汤。”
云锦渊挑眉:“不会?你是不是女人啊?”
鹿弥埋头想了半晌,凝重道:“我以为你可以别把我当女人。”
云锦渊沉吟片刻,朝她一笑,道:“兄弟,冷了吧?来,我们一起睡。”说着把被窝掀起一角。
鹿弥目瞪口呆:“你居然好这口?”
云锦渊淡定道:“嗯,我就好你这一口。”
云锦渊半躺着,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道:“过来,坐到这里,陪我说说话。”
鹿弥不动。
云锦渊微微低头,语气些微沙哑,道:“我受伤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将那种受伤的虚弱极生动的表现了出来,说出那句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话,仿佛是在说“吃饭了没有”一样稀松平常。
鹿弥想,这家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凭这演技这长相,绝对是一个奥斯卡影帝级别的人物,可惜,又一个人才流落异时空了。
想虽这么想,可她还是往云锦渊那里蹭了蹭。
云锦渊抬眸,道:“我是因为你受的伤。”说完捂住心口,作痛苦状。
鹿弥朝他那边继续蹭,末了,终于忍不住吐槽:“你的肩膀长在心口啊?”
云锦渊淡淡道:“我是被你的冷漠无情伤了心。”
鹿弥额上青筋跳了跳,念在他是一个病人的份上,决定以后再打死他。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容忍那不叫容忍,而叫纵容,当你打算纵容某个人的时候,只要他是个男人,就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当然,太监除外。
很明显,作为一个王爷,云锦渊他不可能
是太监。
良辰好景,美人如玉。云锦渊朝鹿弥挪了挪,长臂一探将她搂进了怀里。鹿弥挣扎一番,不果,听到头顶云锦渊低低念了声痛,终于不再挣扎,脸贴在他胸口,静了一会儿,道:“云锦渊,你先将我放开,当心伤口又裂了。”
等了半晌,没听见他回答。
鹿弥依在他胸口,轻轻抬头,他将头枕在她头顶,古潭一般的眸子阖上,已经沉沉睡去了。
所有的冰冷淡漠也随着眸子阖上而敛了进去,此刻的他,在鹿弥眼里,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一个受了伤,需要人陪伴的男人。
鹿弥将头靠过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上下眼皮子打战,终于抵挡不了汹涌的困意,阖上了眼。
本来就已经忙了一夜,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不消片刻,鹿弥便已经进入深眠,呼吸均匀绵长。
云锦渊眼睛突然睁开,看了她一会儿,将鹿弥鞋子褪下,轻轻抱进怀里,脑袋搁到她颈间,终于睡去。
这些天鹿弥忙得像一只陀螺,每天都是云锦渊房间、云锦歌房间、自己房间三点一线,好容易得了闲,又觉得浑身不对劲儿。
她想了一下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最后终于被绵绵一句话提醒了。
当时情景是这样的。
她正无聊地蹲在门口,数着今天路过的第七十二只小鸟,一边无聊念叨。那天她从云锦渊被窝里醒来,还没来得及表露自己的震惊尖叫,云锦渊便醒了,看着她愣了愣,仿佛十分惊讶。
鹿弥看他这般神色,觉得其中必有隐情,紧接着便听见云锦渊说,鹿弥,原来你昨天梦游那般厉害。
梦游?她活了两辈子可从来都没有梦游过,难道这就是穿越的副作用,她懵了。
云锦渊又仿佛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昨天非礼了我,那你便要对我负责。
她哆嗦,怎,怎么负责?
云锦渊抬头望了回屋顶,又望了回地,再望望她,又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就每天帮我暖暖被窝吧!
她心想,既然是她非礼了他,现在天气又渐渐转凉,他提的这个要求虽然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想又有几分实用性,那她也可以接受,便应了。
然后就是暖被窝。不知道怎么的,每次到他那里暖被窝,她都觉得困,困了就得睡觉嘛,于是她第二天就会发现自己又睡在云锦渊的被窝。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昨天晚上,云锦渊的贴身侍卫白夜说了一句汤婆子,她才想到,原来还有汤婆子这样的东西啊,可怜她帮他暖了那么多天被窝,白非礼他了。
然后她跟云锦渊提了提,云锦渊含着颇有深意的笑看了白夜一眼,对她说,那你以后就不必暖被窝了。
所以她今天没有赖床起了个大早,上午将云锦渊和云锦歌看了看,下午便无聊地念叨。正好那时候绵绵捧着她的换洗衣物路过,说:“小姐,你这是忙惯了,闲不下来了吧!”
她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她是太闲了。
然后她就突然感到一阵悲凉,她简直是自己摧残自己。当初拼死拼活的偷懒,现在得闲了,又拼死拼活地折腾,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人生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折腾,我折腾折腾你,你折腾折腾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