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已经记不清楚，燃魂的楚灵仙，已经被击败了多少次。

此刻没人再关注战局的变化。

因为哪怕闭着眼睛，他们都知道楚灵仙的状态越来越差，而天衣的状态，却越来越好。

更因为这场天骄之战的重点，已经不是谁输谁赢，而是楚灵仙。

自来到三千界，楚灵仙一直都是三千界最神秘的天骄，从未入世。

三千界大部分人只知道，杀神殿殿主楚天阔多了个儿子。

直到三十年后，楚灵仙初次亮相。

亮相不过数月，他就通过一场天骄之战，让三千界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亮的如同此刻的太阳。

然而，太阳终有西斜时。

而西落的太阳，也成了此刻楚灵仙的写照。

嘭！

楚灵仙再次被击飞。

三息后，他的身躯颤了颤。

人人都知道，他是想爬起来，再逃，再恢复，再战。

嘭……

但这一次，他刚爬起半个身子，便重重摔倒在地。

不知怎的，见了此幕，人人都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在他们心头存了两日，一笔一划地将楚灵仙三字刻在他们心头。

此刻吐出，分外轻松。

“终于结束了……”

“值了，值了，杀神殿少主，好样的！”

“这才是四大势力真正的公子，没人比得上他！”

“再说这样败给天衣，根本不是耻辱！”

……

天裳飞快地将泪水抹干，贼兮兮地瞅了眼众人，发现没人关注自己，这才负手傲立，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瞎哼哼。

至于哼哼什么，心乱如麻的她，也不知道。

“楚大哥，我敬你。”秀阳先生端起茶杯，妩媚的面容从未有此刻般正经。

林威叹道：“楚兄，你有个好儿子啊，假以时日，必将震惊上界。”

天道老人也连连颔首：“来三千界这一遭，灵仙算是走对了，楚道友，老道为你贺之。”

楚天阔早已失神。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那满是干涸血渍的嘴唇，正在轻微地蠕动。

当他看出这蠕动所代表的话音时，清澈的眸中，出现了淡淡的湿润。

“要我输，除非死……”

当爹三十年，他从不敢想象，自己的儿子能变成这样！

而且只有他清楚，自己的儿子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刚强，全是因为被所有人忽视的无名小卒！

“当贺！”

楚天阔一把抓起金色茶杯，却又失神了一瞬。

可是，他又哪里是无名小卒啊……

正如被至尊握住的茶杯，哪怕之前再普通平凡，这么一握，将逆天改命。

天衣缓缓走向楚灵仙。

看着即将陷入昏迷的对手，她不由想起了十数年前的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在她疯狂的追打之下哭爹喊娘，圆溜溜的大眼里满是懦弱与畏惧。

看清这一幕后，她的心里，便再没有楚灵仙三个字。

哪怕这个人，日后将成为自己的夫君。

但如今，她无法无视了。

对方的杀伐虽然依旧不如自己，但这股勇往直前的信念，让她动容。

“要我输，除非死……”

近乎无声的话音，在天衣耳畔响起，又勾起了她之前的疑惑。

“他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他为何拼命……”

仿佛又看到了是数年前的那个懦弱少年，天衣微微蹙眉。

她貌似找到了答案。

也是唯一的答案。

对方不想娶自己，所以这唯一能拒婚的机会，他准备拿命来搏。

“我又何尝想嫁给你……”

天衣有种失笑的冲动。

她这个占据强势的一方还未开口，占据弱势的一方，就已经在拿命反抗了。

怎么看都让人发笑。

但笑意未生，在天衣心头滋生的，却是黯然。

“是啊，懦弱如楚灵仙，为了拒婚都以命相搏，天衣，你呢……”

听着心头响起的清冷沙哑之音，天衣抬头望天，又是那一抹即将遁去的斜阳。

虽美，却不是我的追求，天衣如是想。

楚灵仙，在机械式的呢喃中，陷入昏迷。

天衣，在抬头观日中，坚定了信念。

“这门婚事，也该有个定论了。”

按下心头之意，天衣瞥了眼昏迷的楚灵仙，两只白皙如玉的拳头环抱，朝对手致敬感激。

随后她转身，带着一身急速变白的道衣，朝远处缓缓走去。

楚灵仙呢喃的停止，仿佛是一个讯号。

讯号刚生，静默的赛场，终于将压抑两日的疯狂爆发出来，一瞬间，天道城几乎爆炸。

高台之上，三位杀神殿的不死仙，高傲地昂着头颅，接受众不死仙的恭贺，哪怕修为相同，但此刻，他们有这个资格高人一等。

“哼，就没见你们对本小姐这般……”天裳在一旁羡慕地咬牙切齿，忽而想到什么，小脸又是一红。

“咦，二小姐，你怎么脸红……”

天裳大惊，全身炸毛，一脚将开口的弟子踢飞，骄横骂道：“我姐赢了，本小姐开心，不成啊！”

茅庐之下的气氛，也罕见地活络起来。

至尊们没有说错，这届三千斗榜值得一看的，就是天衣与楚灵仙的一战。

但局势的发展，还是远远超过四人的想象。

“哪里是值得一看，分明是不看后悔终生啊！”林威眸中满是羡慕，“楚兄，我此刻充满了信心与底气去嫉妒你。”

秀阳先生乐得呵呵直笑：“林兄不愧为至尊，这马屁拍得不同凡响。”

天道老人呵呵陪笑，看向楚天阔问道：“楚道友，二人之间的事，如何操办？”

楚天阔收回目光，静静沉吟。

此刻，他也犹豫起来。

纵然知晓自家儿子拼命的原因，一是为了轩辕战碑，二是为了帮邪天补全道基，但他更清楚，自己儿子的梦想，就是拒婚。

更重要的是，楚灵仙的表现，根本不足以再用漂亮二字来形容。

为人之父，他真的很想为楚灵仙做点什么。

“可此事关系到上界局势，若二人无法成婚……”

便是在上界都拥有一席之地的启道境楚天阔，仿佛也承受不起这等后果，眉头渐凝。

见此一幕，天道老人心头一跳，正欲开口，却仿佛发现了什么……

下一刻，四位至尊的道眸，悉数直视天道碑天地！

赛场之中，几乎要将天道城点燃的喧哗，在一个呼吸之内迅速消逝……

转眼间，又是众人呆滞望天、鬼蜮再临的一幕出现。

而带着一颗决绝之心离去的天衣，也停下了脚步。

重新恢复洁白的面纱下，好看的眉宇更是前所未有地蹙起。

那股让她有些熟悉的淡淡危险之感，再次浮现于心头。

所以她缓缓转身，朝后看去。

然后，她看到了所有人先一步看到的一幕。

楚灵仙，缓缓爬了起来。

没人知道，楚灵仙因昏迷而终止的励志呢喃，并未真正结束。

而是化为了执念，在他识海内频频响起。

终于，让莲台中的小金人听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