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耻的大傻逼,用自己的性命威胁邪天,想知道另外一个人为何会死,若是老爹见了这场面,不知会不会疯掉。

可面对这略有些可笑的一幕,邪天却陡生紧张之感,因为他很清楚,武商说得出,做得到。

见邪天沉默,武商面无表情地将指骨刺向血洞,速度不快,却很坚定。

“我死了,也就不会再受折磨,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必须这样做的……”

沙沙沙……

极其轻微的摩擦之声,打断了武商的临终之言,也让他的指骨停了下来。

随后,他疑惑地看向邪天的右手,这只未来第一杀神最惯用的手,正在地上写字。

武商不聪明,他却识字。

神牢没有光,他却有眼。

所以他看清了邪天身旁的五个字。

字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是丑,丑得让武商忘了呼吸,魂飞魄散。

“他不是陛下。”

这五个能让神朝天翻地覆的字,存世了不到一息,便被邪天手掌抹平。

随后邪刃轻颤一下,邪天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发呆。

神牢再度陷入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武商彻底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这五个字,所以愣了整整半个时辰,他才使劲眨了几下左眸,再度朝邪天身旁看去。

“字呢?”

“在你心里。”

噗通!

武商从轮椅上摔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直到后背靠在了牢门上,方才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他就开始剧烈地哆嗦,左眸中的疑惑,也倏然变成了恐惧!

邪天不会骗他!

邪天不会背叛神韶!

邪天比任何人都聪明!

邪天最怕死,绝不可能自寻死路!

所以……

被邪天杀死的神皇,绝对不是神韶!

“是,是,是谁……”

邪天沉默片刻,自嘲笑道:“老熟人。”

老熟人?

恐惧的武商开始思考,第一时间,脑海中就冒出了一团他无比厌恶的东西。

“黑,黑魂……”

邪天叹了口气,点点头。

自他踏入神殿门槛,就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森寒气息。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与这股气息,进行过天地间最亲密最无暇的接触。

他不仅吞噬过黑魂的几个分魂,还在黑魂的九世魂域里做了几场最痛苦的梦,甚至还拿到了对方毕生的修炼心得。

可以说,他随时随地都能成为第二个黑魂。

所以那一刻,连对黑魂防范之心最强的邢焉,都没有感受到的森寒气息,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紧接着,邪刃告诉了邪天一句话。

“神韶被夺舍。”

那一刻,若非这几年生死磨砺出的一颗极其强大的心脏,邪天肯定崩溃!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跪拜,幸好漠少聪与神风将话圆了回去,可他还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落下了痛心的泪。

夺舍之功,邪天也修炼过,而且是堪称完美的涅槃夺舍da法。

他很清楚,只要夺舍一开始,无论成功与否,被夺舍之人的神魂都将湮灭。

换句话说,在他感受到森寒气息之时,这世上几乎已经没有神韶这个人,他面对的,只是被黑魂炼化了所有记忆的假神韶。

“是了,九州诛仙不齐心,陛下一人与罗擎鏖战,浑身精血殆尽,全靠意志支撑……”

悔恨之泪长流的武商,颤声哭嚎道:“随后我拼死将罗擎拉入空洞,师弟冲了过来,而陛下他,他……”

因为情绪失控,武商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便不说,邪天也明白了。

武商毅然赴死,重伤的神皇心神失守,就这一瞬,黑魂趁机而入。

“这是他们提前就布好的局……”邪天强忍哽咽,轻声喃道,“看似九州诛仙,实则……”

“啊啊啊啊啊!”

武商痛苦咆哮,骨手疯了一般在脑袋上狂抓,抓落了一把把头发,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愚蠢!

但他低估了神韶的智商,更低估了九州修行界的无耻!

“在他们眼里,陛下的威胁,远超过罗刹……”

直到邪天知晓神韶被夺舍,他才反应过来,上一次宁州阵有道借武商试探神皇,为何道宫自始至终不出。

因为在这个死局面前,那一场试探不过儿戏,自己的加入,充其量为这儿戏增加些许重要性。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武商痛哭流涕地喝问,可他自己都明白这个问题有多愚蠢……

神韶被夺舍,谁敢信?信了又如何?杀神韶?谁去杀?谁敢杀?杀了之后又如何?……

仅仅是这几个问题,就足以让武商绝望,而想得更多的邪天,更是第一时间就认清了此局是死局。

哪怕杀了“神韶”,依旧是死局。

除非神韶能活过来。

“告,告诉我,”武商哆嗦着抹了一把泪,颤抖道,“陛下他真,真的死了么?”

“我不知道。”

“邪刃!”武商厉喝,“告诉我!”

邪刃沉默,便连他也不知道,让邪天豁出性命的那一线希望,能否成为现实。

“我去告诉他们!”

得知实情的武商,痛哭流涕地朝轮椅爬去,刚爬两步,邪天幽幽的声音响起。

“此事暴露,神朝无敌的神威将烟消云散,九州对神朝,从此无惧。”

武商全身一颤,切齿道:“若不说,你会死的!”

“至少不会是现在,可您若一说,我便会死了。”

“为,为什么?”武商想不明白,可怜兮兮地看着邪天,“你,你不要骗我。”

傻得可爱的武商,让邪天忍不住笑了:“武商大人,我不会骗您。”

“好,我谁都不说!”武商狠狠点头,又抹了把泪,认真道,“邪天,你是最聪明的人,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好!”

车轮滚滚,神牢再次恢复让人惊惧的安静,邪天懒得动弹的心,却生出了一丝涟漪。

“想办法就能活下去么……”

这是邪天第一次将自己的生死,搁置在自己无法掌控的层面之上,因为此时他的生死,绝不是想办法就能改变的。

而他如此做,只是为了一位对他毫无私心的皇帝,尽管在他的人生观里,皇帝是一个很讨厌的词汇。

“金蝉道果的消失,你没有吸取到任何教训。”

邪刃轻颤,颤出冷音。

“是啊,我以为自己真能为自己的生死,不顾一切……”

“修途艰辛,如你这般,冲不破九天,走不到彼岸。”

“不这般,冲破九天,走到彼岸,我还是我么?”

邪刃罕见地沉默。

继续发呆的邪天,又想起了那一时,那一地。

那时,他依旧被囚,那地,名为死牢。

被囚于死牢的邪天,与神韶之间有着一段对话。

“若神皇崩,你如何自处?”

“邪天自当效死,完成陛下遗愿。”

邪天很是惭愧,因为他也摸不准神韶的遗愿,是不是将另外一个自己干掉。

“哈哈,朕也说句大话,没人能杀死朕,你放心了?”

“陛下,希望你说话算话,否则,邪天真有可能为您陪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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