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快死了。
死之前,他能感应到一缕不沾因果的气机,正在窥视自己。
不用说,这丝气机的主人就是邪帝。
他也明白这丝气机想要做什么……
所以,他想死快点。
但强如他,有的时候生死也不由自主。
主宰他生命的,不是邪帝,而是宙棺。
相伴他无尽岁月的宙棺,此刻正无情地磨灭他的生机。
不。
不能说是无情。
因为宙棺眼里,他和那些误入的生灵,注定被吞噬的寰宇一样——磨灭你,与你无关。
不在乎你有多大能力。
不在乎你对我做过什么。
不在乎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隐约间,陆压又听到了熟悉的古经声。
因为熟悉,所以他能将这古经的承载物,化为陆家杀手锏——弒帝谱。
却也就是如此了,他不会因为熟悉,而获得在宙棺之内如鱼得水的能力。
这是一片超乎他想象的世界。
其内每一点荧光,都是一片瀚宇,抑或一片混沌,而荧光无数,却又毫无生机。
荧光小到了极致,他也只能凭借其散射的光芒,确定那是一个点而已。
这样的世界,他不仅无法想象,更因为无法想象,而无能为力……
“就和邪天被吞噬三我一般,只能默默承受……”
只有亲身经历过相同的场景,陆压才明白邪天到底有多幸运。
而这幸运,也是显而易见的。
毕竟,存于邪天识海中的宙棺,并不是真正的宙棺,只是一个淡淡的印记而已。
“所以哪怕你能从宙棺的吞噬中出来,最终也熬不过反噬,只能化道,哎……”
想着想着,陆压就叹出了最后一口气。
多少有些不甘心。
邪帝却满意地笑了。
因为他能感应到,陆压死在自己杀死邪天的瞬间。
这说明什么?
说明身处宙棺之内的陆压,真的能感受到邪天。
这就行了。
所以他把手从邪天的心口抽出,沾着鲜血的手并没有停下,而是点在了泪如泉涌的天衣眉心之上。
天衣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死亡。
她绝望的眸中,只有邪天缓缓倒下的身影。
她的心脏并未没邪帝洞穿,却在邪天倒下的时刻,如镜子一般支离破碎。
这一切,她并不意外。
因为之前邪天转身面向邪帝时,她就能看出自己夫君笑得有多无奈。
可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邪天就知道一切都无力翻盘。
但血淋淋一幕的发生,还是给了她最绝望的打击。
她从不相信邪帝说的,不会杀他们的话语。
但最心爱之人的死亡,还是让她去质疑邪帝到底有多么禽兽不如。
这……
是无力反抗的弱者最后的心态。
因为是弱者的东西……
所以邪帝并不在意天衣。
他只在意强者。
而杀死天衣……
才是他最看重的事。
“所以,陆压能感应到这个邪天的死,那另外一个邪天若真在宙棺之中,也一定能感受到天衣的死吧……”
这是一次独具匠心的谋算。
杀死邪天,确立感应。
杀死天衣,才是真正确定另外那个虽不是大帝,却最令邪帝恐惧的邪天,是否还活着。
那丝不沾因果的气机,开始在宙棺内疯狂分化、蔓延。
他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在尽可能多的范围中寻找是否有异常出现。
因为天衣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稍纵即逝。
陆压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疲惫的他收回了点在天衣眉心的手。
低头一瞧,邪天和天衣双双倒地。
奇妙的是,一前一后死去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朝对方伸出了手。
看了看二人距离不过六寸的双手,邪帝想了想,俯身将两只手拽到了一起。
“谢谢你们,发自内心的谢谢。”
没人了。
陆压一家都死了。
种魔王们也在星落下死的死,逃的逃。
这一片本该成为整个瀚宇之焦点的地方,如今只剩邪帝一人。
这就是帝。
这就是王。
站在真正的彼岸前……
一回首……
尸山血海。
邪帝又有些想哭。
但深呼吸了几次,他就再次压下了快要把持不住的情绪。
“还没有完,不能放松……”
陆压一家子,用生命为他确定了最后的障碍其实只是虚幻的,并没有另外一个邪天在宙棺内等他……
至此……
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欠的只是邪帝最后的心理准备。
这心理准备……
包括查漏补缺。
包括对计划的再次审视。
包括对在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的预测。
……
一万步都走过来了,邪帝绝对不允许自己倒在最后一步。
“是不是该去一趟先鸿山呢……”
想到先鸿山还在星落中艰难前行……
想到魔妮儿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想到陆家人并没有死绝……
邪帝看向先鸿山所在的视线,就渐渐幽冷起来。
突然,他嗤笑出声。
“没想到我也有杞人忧天的一日,呵呵……”
似乎因为没人,邪帝的自嘲听上去很是深刻。
但很快,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为何要自嘲?
人都死光了,自嘲给谁看?
“是啊,人都死光了,就剩我没死……”
“这不正是我毕生的追求么?”
“接下来,我还要以三体为基,贯通意海,混宇之门以及宙棺……”
“找寻三者背后大过一切的道理……”
“让自己渡过真正的苦海……”
“抵达真正的永恒……”
……
话音落。
星落止。
寂灭之灾……
正式降临。
若说瀚宇诞生之初,是朝外辐散的……
那这个时候,似乎就有只大手在辐散的中心反向拧了一下……
整个瀚宇,顿时开始内卷起来。
单单就这点儿改变……
邪帝都非常清楚,整个瀚宇内的生灵,就死了九成又九之多。
剩下的微不足道的生灵,只可能是大帝级别的寰宇主宰。
饶是如此,这些主宰也活不了太久。
邪帝并不关心这些。
他关心的只是头顶的宙棺。
起初……
宙棺是一面虚影。
紧接着,宙棺是因星落而陷入无尽黑暗的寰宇头上的一条无尽光线。
如今……
虽说宙棺的光依旧无法照亮开始内卷的瀚宇……
却已从线,便成了面,覆盖整个瀚宇。
邪帝似乎听到了无声的轰鸣。
于轰鸣中,宙棺彻底打开,瀚宇毁灭,可能只在瞬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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