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鸿山,非凡之地。

这座本不属于上古洪荒,也不属于九天寰宇的山脉,也不知陆家家主陆压从何处搬来,落于地上,便成了陆家。

自上古以来,先鸿山就是众生瞩目之所在。

现如今,虽说最为荣光的家主处于自禁之中,但一场大战却将刚有家道中落之势的陆家,重新抬上了巅峰。

这个时候……

九天寰宇九大超级势力就且不提了……

甚至连刚刚从混宇之门返回的公子尚,也要臣服在突然绽放无边璀璨的,先鸿山下。

曾几何时,这一幕曾在上古洪荒出现过,却未持续太久。

而这次呢?

当跟随公子尚前往混宇之门的其他准帝天骄返回九天寰宇,且将公子尚所获机缘说出后……

一股风浪成形,似有盖过先鸿山之荣光的架势,可惜最终,依旧有心无力——

哪怕公子尚已经迈过了成帝的最基本门槛。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

包括上古洪荒时陆压大展神威斩杀大帝的时候,大帝这个称号有此刻般尴尬。

大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修途走到彼岸。

意味着修为臻至最高境界。

意味着全知全能。

意味着普罗大众认知的永恒。

却也意味着——被陆家少主斩杀。

若说陆压的一番弒帝之战,是为芸芸众生彰显了任何事都有可能的话……

那陆家少主陆飞扬的弒帝之战,就是纯粹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将大帝从高高在上的苍穹,拖入了凡间。

同样的弒帝,不同的味道,此刻正在九天寰宇中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这种味道的扩散。

包括三清道门的老妖怪宗主玉玄。

不过他还有期盼。

因为被这股味道踩下去的,还有他报以无限期盼的公子尚。

公子尚被踩,其实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放在今世,却又不太一样了。

“距离寂灭之灾越近,大势就越不得不所趋……”

离开因果境的玉玄一行并没有走远,而是选择在一片山脉中休憩。

轻喃一声,玉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拒绝了两位眉清目秀的道童跟随,独自朝山林深处走去。

山风嗖嗖。

一层层落叶被玉玄踩出了簌簌之声,颇为萧瑟的声音,让这片秋景更为肃杀。

于肃杀中,玉玄突然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同时……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在笑什么?”

“你为谁而来?”

“我?玉玄阁下不该心中有数么?”

“自己猜的,总做不得数,还是听听得好。”

“宁肯放弃先天第一大帝的名头,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被针对,留下上古洪荒的印记,玉玄阁下所图之大,令人钦佩。”

“过奖,只为苟活耳。”

“走过寂灭之灾的大宏愿被阁下说成苟活……在下佩服!”

玉玄笑了笑:“我独自来此,可不是听旁人恭维的。”

“那是自然,只不过有些事非得掰开了说,才能彼此见真章,不是么?”

“何谓真章?”

“三清道体的陨落。”

“往事矣。”

“虽是往事,却未过去,若玉玄阁下真能放下,数千年前何须亲赴先鸿山?说起此事,倒不得不佩服阁下拿得起,放得下……”

“老夫和陆家的事,不用阁下挑拨离间。”

“不用?”

“不用,早已势不两立。”

“好!”来人一席黑袍,击掌而赞道,“阁下一语,真章既现,既然如此,那阁下也该明白我的来意了。”

玉玄闻言,叹了口气道:“说了一圈,全是废话,年轻人……你这不叫城府,反倒是肤浅了。”

“阁下勿急。”见玉玄转身欲走,黑袍人出言道,“在下此来,是有事相询,欲对付陆家,该如何行事?”

“是你问的?”

“自然不是。”

“那是谁?”

“阁下不必刨根问底,总之是能帮阁下复仇的人。”

“帮老夫复仇?”玉玄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失笑道,“敢说这话的人,老夫从未听过。”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

“若有,为何之前不说?”

“没说的必要。”

“那现在有必要了?必要何来?”

“阁下何必明知故问?一个陆压,普罗大众尚可接受,如今又来了个陆飞扬……而且是和三清道门有怨的陆飞扬,假以时日,玉玄阁下真不怕三清道门被除名么?”

“当然担心。”玉玄点点头,“那你背后的人又担心什么?”

“自有担心之事,无需阁下过问。”

“按老夫想来,是比老夫得见三清道门亡宗更为严重的事吧……”玉玄笑了笑,幽幽道,“比如九天寰宇最后一位大帝失于他人之手,比如自上古便开始谋划的偷天之计胎死腹……”

“玉玄阁下,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而且……”

“可以了。”玉玄摆摆手,转身离去,“你还不够资格和老夫说这些,换个有资格的人来说吧,哎……”

黑袍人不甘。

但老妖怪最后的一声叹息,打消了他欲阻止的念头。

这是一声来自岁月的叹息,十分沉重。

因为沉重,所以能深入人心,顺带将你还不够资格这六个字,送入了黑袍人的心田,纹丝不动。

从山林中返回的玉玄,虽说没有看到预期的人……

却也并不失望。

“看来不是走这条路了……”

轻喃一声,玉玄挥挥手,唤来一干长老。

“宗主,有何吩咐?”

“启程吧。”

“是回宗么?”

“不是。”

“那是去何处?”

“那里……”玉玄指了指某个方向。

顺着玉玄指过去的方向看去,一干长老脸蛋儿都白了。

“宗主,那……我们现在去那里,合,合适么?”

“有何不适?”

“没,没,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也没有什么但是……”

玉玄笑了笑,自个儿迈腿朝指的方向走去。

“我们不是去敲门的,门有人会敲,我们跟着进去便是。”

一干长老闻言,不明所以。

但见宗主都走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同时……

开始回顾数千年前,先鸿山陆家摆出弒帝谱的场景。

一边回顾……

他们还一边在心头哀叹——

“陆家每弒帝一次,我们就要送上门被羞辱一次么,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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