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陆松四人的战争,一波接着一波。

当魔族大军以相同的频率,逐渐加强的进攻强度,以及丝毫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斗志如浪一般频频撞击过来后……

再傻的人,都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这不是寻常的战斗。

哪怕在陆松四人的带领下,因战斗而减员的数量小得可怜……

众军士的斗志,也不如最初那般狂热和无畏。

因为这不是纯粹的战斗。

纯粹的战斗是什么?

是你一刀我一剑的互相伤害,是以分出生死为手段的暴力冲突,是以取得最后胜利为最终目的的惨烈博弈。

但如今呢?

魔族是在互相伤害……

是在分出生死……

但魔族追求的,并不是最后的胜利。

人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就是真理。

所以……

魔族如此行事,为的是什么?

随着这个疑惑在大营中出现,且渐渐弥漫开来,看向陆家四位老祖的视线,有些就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止步于疑惑。

但哪怕仅仅是疑惑……

也让这些被包围的众军士,战力开始消减。

由是而来的,自然是人类一方的压力开始不正常地变强。

疑惑的军士很少……

但疑惑带来的压力,却是每个军士,包括四位来援大帝都能真切感受到的。

而真正让人类占优的局面发生本质转变的……

是一位大帝的陨落。

仅仅百年光景……

战死一位大帝。

当代表大帝陨落的道泉开始在人魔战场喷涌时……

中天门沉默。

被魔族包围的众军士沉默。

且他们都在沉默中,不寒而栗。

因为成功斩杀一位人类大帝的魔族,非但没有趁人族阵脚大乱发起猛攻……

反而退了回去。

另外一位大帝,惊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隐现血痕。

只差那么一瞬……

三位种魔王的刀就会在他脖颈上同一个地方落下。

他活了下来。

因为魔族退了。

所以他活得莫名其妙,也活得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

众人在想的,就不是什么侥幸和后怕了,而是魔族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伴随这个疑惑……

落在陆家四位老祖身上的视线,更多地产生了疑惑。

他们所见的陆家四位老祖,精疲力尽,衣衫不整,全身血污……

就是没有太多的伤。

死在四位老祖手里的种魔帅,是很多的。

死在斗战圣仙刀上的种魔王,是最多的。

可这并不代表在种魔王的杀伐之下,他们是应该活得最长的。

即使代表……

那也不代表他们身上连伤都是最少的。

这已经不能用九天之下无敌来形容了。

很明显……

面对陆家四位老祖,魔族选择了放水。

面对其他被包围的军士,魔族却毫不留情。

这很可怕。

然而更可怕的是……

“魔族,魔族是因为志在他们才放,放水的……”

“魔,魔对我们没兴趣,所以,所以才……”

……

当这种观点取代了疑惑,开始在众军士间蔓延时……

军心如山倒。

看到这一幕……

中天门的大帝并不平静。

在这场大战爆发前,他们就预料到了魔族的目标是什么。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料到,魔族会做得这么绝。

此时此刻,他们也恍然了另外一件事——

“陆松四人一开始就选择亲自出战,怕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一幕吧……”

魔族的行为,看似漠然,看似愚蠢……

实则今日张开的獠牙,才让人看明白他们是想让陆家四位老祖自绝于人族。

你们四个我不动,我的魔随便你们杀……

我只杀你们四个身边儿的人。

就是这么简单。

效果却出奇地好。

因为在很短的时间内……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脑海中都出现了一副景象——

某年某月某日。

陆家四祖出战群魔。

身后大军漠然旁观。

这幅场景……

其实很适合装逼。

譬如……

又经过一段时间盘坐、静心、领悟的公子尚。

岁月在混宇之门中,也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众人以为长达万年的岁月……

在外界不过是区区百余年。

百余年内……

眼瞎耳聋的公子尚,又能看到东西,听到声音了。

当然……

这并不是说他恢复了视觉和听识。

只是他所领悟的东西,无视了他失去的视觉和听力。

似乎这东西想让你看,即使你瞎了,那也必须看到,想让你听,即使你聋了,那也听得到。

所以公子尚看到了一团璀璨到极致的,不断发出震耳欲聋之声的旋涡寰宇。

组成这个旋涡寰宇的,是无数圆圈形成的纹路。

纹路从小到大,由近及远。

最远的地方,他不知道是光明还是黑暗。

他只知道正有无数块寰宇的碎片,在由远及近的过程中,慢慢化为虚无。

“不,不是虚无……而是,而是归一……”

公子尚沉稳的道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一跳……

他重新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但在众天骄眼里……

公子尚却不是瞎子。

因为他那双瞎了的眸子……

纵然血流汩汩,却变成了两个旋涡。

两个无情到连视线都要吞噬的旋涡。

一时间……

惨叫声连绵不绝。

即使因为心性不稳,暂时和机缘告别……

但看到了无形旋涡的公子尚,已然开始发生质的变化。

而这变化带来的直接效果……

便是公子尚成了第二个純蒙。

他没有挥手。

可是随着脑袋无意识地摇摆……

但凡被他空洞双眸所照之地,混乱大起。

与此同时……

另外一双没有失明的眸子,也开始淌血。

血珠滴滴。

却未落地。

而是被邪天完好如初的右手接住。

身上再无一丝剑伤的他,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强行冲击他和自由剑意之间那层膜。

他不奢望自己能够完全领悟吞澜的自由剑意……

如此冲动的他,只是想到膜的另一边看看,追求自由的吞澜,活得有多快乐。

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看没看到……

他只知道,自己因此而落下的血泪……

变成了右手中的一副双翅。

双翅血红。

形若弯刃。

晶莹剔透。

流光溢彩。

低头打量血翅的邪天,笑了笑,起身前望,阻挡自己太久太久的金翅大鹏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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