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石头金山

人类的繁衍生息,带来的进步,也冲击着群山深处的那个山村。

到徐定坤这一代,以往很少与外界产生交流的小山村,也逐步增加了获取外界讯息的能力。这让徐定坤眼界大开。他的思绪也飞越到大山之外的世界。

他利用各种机会,到大山之外,增长丰富自己的知识。他不想再像老一辈人一样,在孤独封闭中终老一生。他要走出去。

几年前,他到山外的另一个镇上卖山货(他不想让梁进碰上,只有换一个地方,虽然这会让他多走一段山路,但他愿意)。无意中发现,当地人家家户户都有人到山上开采石头来卖。石头也能卖钱,这让他动了心眼。在他眼中,山不在是山,而是金山。

镇西北角的石山的石头,坚硬,看着比那镇上的石头光溜的多,应该更值钱吧。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促成了他做出了一生中最大的决定。

有时候,人的智慧往往就是一瞬间的灵感。

徐定坤不知道自己真的选中了一座金山。这是在几年以后才被证实的事。

在办完徐定坤交待的事后,梁进又陷入无事可做的状态。徐定坤举家从山里搬出来,在承包的荒山脚下落户,对梁进来说,只是多了个打发时间的去处。

世界没有发生变化。

几个月后,梁进在外面吃完饭,照例又是一身酒气得回了家。

家里来了客人。梁进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是谁。不过来人的一身包装,让梁进知道对方不简单。

梁哥,我是胡子呀。来人好像对梁进很熟。胡子,胡子是谁?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在您这插过队,知青。

胡子,知青。有印象了。怪不得看着眼熟。这不就是那个和自己嘀咕过山上有矿石的知青吗。偷奸耍滑的家伙,看不出来,现在好像混的人模狗样了。像个老板。

胡子是生意人了,大老板。但在梁进眼中,他还是脱不了当初的窝囊样。虽然,屋里的沙发上,堆了一大堆他拎来的礼物。

哦,是你呀。梁进的反映不冷不热。

胡子是生意人,见过世面,对梁进的冷淡没放在心里。他是有目的而来的。

寒暄了几句后,胡子直奔主题。他想把徐定坤那片荒山的承包权搞到手。胡子的话让梁进有了警觉。啥意思,一个商人,老板,怎么会对座石头山有兴趣?!梁进打着哈哈,不入套。胡子很干脆,甩出一万元作梁进的辛苦费,让梁进帮着从妹夫手中把承包权弄到手。一万元,这不是小数目。梁进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莫不是山上真有宝贝。梁进忍不住对徐定坤的眼光刮目相看了。妹夫果真是个能人。他忍不住肯定着:高人的智慧,也许永远是常人难以领悟的。

梁进突然发现事情有些棘手,他一时还想不出该怎么办。

胡子看出有门,也就见好就收。有些事,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他懂,又说上两句后,他起身告辞了。梁进破例把他送出了门。

从镇上到徐定坤家,梁进走了半个多小时。

徐定坤不在,妹妹说他带着徐福上山去了。对于他的深夜到访,妹妹很吃惊。但她也不多想。男人们的事,她从不多问,这是她的妇道。唤出黄狗阿黄,在它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在它头上拍了拍,阿黄懂事的摇了摇尾巴,消失在夜色里。

二十分钟后,徐定坤父子满身大汗的回来了。

忙什么呢。梁进忍不住问了句。

没啥。徐定坤敷衍着。

他的态度让梁进多少有些不快。

擦完身子,徐定坤才落座。

梁进不知道如何开口,东扯西拉得绕着圈子。他的态度神情引起了徐定坤的疑问。

大哥,你是不是有事,就直说吧。他不习惯这种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

是这样,有人想……想要你的承包权,让我来问问,看行不行。梁进思忖了良久,才口吃般的把话说完。

不行。徐定坤的回答很简单。直接的有些让梁进下不了台。梁进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他起身想走。

大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徐定坤拉住梁进,请他坐下。

其实,你不来,我这几天正准备去找你合计个事。徐定幅用话把梁进稳住。

接下来,他告诉梁进一个令他惊讶不已的事。

最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徐定福没有闲着。他让徐福买了几本关于石头方面的书。对照一看,让他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更加坚定了。这片荒山上的石头不是一般的石头,是大理石!他托人把样品带到省城,找人鉴定一下。更加确定了,这是品质极高的大理石。

这里的利润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少说也有几百万。

徐定福原本想和梁进商量,开矿自己开采。如今,梁进主动说起,他也就不再隐瞒了。

只是不知道梁进是怎么知道这荒山的价值的。

徐定福话还没有说完,梁进的舌头不自觉的伸了出来。乖乖,胡子也太黑了吧,花一万元就想把座金山挖走。一想到,自己还只想给徐定坤五千元的报价(他想黑五千),他就暗骂自己蠢。幸亏自己没有把话说出口,要不被妹夫小瞧死才怪!

他此刻脑子有些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惜,咱没有资金,要不我早就动工了。徐定坤语气中掩不住自己的遗憾。承包荒山的一千元,已经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积蓄,掏空了。

大哥,找你的人是什么人?徐定坤问。

一个老板。梁进实话实说。这时,他不需要隐瞒什么。

他咋知道这山上的事的。徐定坤忍不住问。

梁进如实把胡子的身份和十几年前的事说了。

那是个能人!徐定坤忍不住赞叹胡子。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梁进的语气中有些激动。

妹夫能把这事告诉自己,说明他没把自己当外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他们就成了利益共同体。

我想再等等。徐定坤不紧不慢的说,仿佛心中早有了算盘!

待价而沽!高,实在是高。梁进对徐定坤的主意从心里赞同。

不过,大哥,有件事还得你帮帮忙。

啥事,你经管说。客气啥。徐定坤语气中突然流露的冷静,让梁进感到了一丝生分。

你得想办法,确保咱们的承包权!

这容易,谁还敢打咱的主意不成。梁进语气中的满不在乎,让徐定坤有些不放心。

大哥,这是你一定要精心呀!徐定坤反复叮嘱着……

从徐定坤家出来,梁进觉得徐定坤太多虑了。要不是徐定坤一再像个婆娘样的唠叨,他还真没把这当回事。

在家里耗了几天,梁进才出门探听消息。

结果让他大为吃惊。

镇上的头头们正在私下里鼓动,要准备收回徐定坤的承包权,这事一直在瞒着梁进秘密进行。

他奶娘的,敢动老子。梁进找镇里的头头们理论,可是奇怪,几个人语气出奇的一致。都表示收回承包权,是有政策依据的。

看着他们冷冰冰的表情,梁进才明白老话说得确实有道理,酒肉朋友靠不住。

他强压怒火,跑到县里,找书记、县长,两人没多说什么,反而给他灌输了一大套引进资金,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大道理。梁进感觉到有些事情不妙了。

他隐约感觉到,是胡子这小子在搞鬼。怪不得从上次登门拜访后,这几天就不见胡子的踪影。原来这小子没有闲着。他本想把那一万块钱还给胡子,看样子,是没有机会了。

胡子那一万块钱与其说是打点,还不如说是告诫,让梁进见识自己的实力,让他知难而退。打发他用一万,招呼他的顶头上司,还不知用了多少。这小子,狠,真狠。

怎么办呢,梁进有些抓狂了。

他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倒头大睡。老婆云子觉地奇怪了,要硌平时,他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角落里打发时间呢。

做完晚饭,喊梁进吃饭,梁进不理她。这让她有些不快。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她有些气闷。收拾碗筷时,重手重脚的发泄着不满。

你就不能轻点,没看见老子在睡觉吗。梁进忍不住跳了起来。

硌平时,梁进不这样,从心理,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云子,自己没本事,让堂堂的地委书记女儿跟自己受罪,他很没有面子。因此,对云子很尊敬。不过今天,他实在有些压不住火。

云子哭了。梁进一下子没了辙。见他没有举动,像木头一样傻站着,云子更不乐意了。她嚷着要回娘家。你不就是看着俺爸快下来了,帮不上你啥事了,你就不把俺当回事了,你别忘了,按还有弟弟和姐姐,他们当的官,可不比俺爹小。

是呀,我咋把这事给忘了。县上的俩头头,不把自己当回事,不就是看着老丈人退居二线,没实权了吗。可还有孩子她舅舅和大姨呀。一语警醒梦中人。梁进冷静下来,拉住妻子赔不是。顺便把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对于县上头头的不好态度,他明显的有些夸大。

就这事,看吧你能的。云子不哭不闹了。她心善,对忘恩负义的人特憎恨。县长书记说起来是爸爸的门生,如今竟然办出了人走茶凉的事,这让她有些气愤。

没出息相。云子一边收拾一边嘀咕着。她语气中有一丝得意。

梁进知道有门。

看见云子准备出门,梁进问她干嘛。

废话。临出门,云子白了他一眼。梁进一阵狂喜。他连忙跟出门,在镇上梯云子要好车子,送云子上路后,才屁颠屁颠得回家。

如果不是要照顾两个孩子,他还真想跟着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