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衣衫褴褛之人,逐渐进入楚云帆和安凌儿的视线内。

这些人,面黄肌瘦,皮包骨头,浑身上下满是泥泞和破烂。有男有女,却少见老少。

虽然狼狈,却都算是有精神,眼中的期待能够让人一眼看出来。这就跟普通的零散游民完全不同。

安凌儿叫住其中一个少女,问:“你们是晋南的难民吗?”

少女虽然有点怯生,但还是一边盯着她身边的吃食,一边大着胆子答:“我们都是从晋南过来的。”

安凌儿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糕点,冲着那少女招了招手,“给你吃!”

那少女脸上露出惊喜和畏惧的神色,虽然有些犹豫,终究还是抵抗不住食物的**,往安凌儿等人身边挪了挪。

楚云帆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面带银色面具,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威压。

那少女一点一点地朝安凌儿挪动着脚步,眼睛却警惕地盯着楚云帆。

楚云帆没有抬眼看她。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轻轻接过安凌儿手中的糕点,然后迅速地后退了几步,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很明显,她很饿,但是她想尽量延长食物在口腔留存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慢慢吃着。

安凌儿又递了一杯茶过去,少女又怯怯地接过,一口喝下。

安凌儿坦然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拍了拍身边的垫子,道:“你坐这里休息一会儿,我这儿还有一些吃食。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后,我把吃的送你。”

那少女轻轻地点头,慢慢地靠近她,并没有坐在垫子上,而是距离垫子不远的地上。

“你就一个人吗?”

安凌儿尽量温和地问。

少女的神色有些麻木,仿佛长期的折磨,麻痹了她的情感。

“现在是我一个人。最初的时候,我爹娘和哥哥跟我一起走。可没有吃的东西,只能挖些野菜来吃。我爹娘舍不得吃,都留给我。他们就饿死了。”

“那你哥哥呢?”安凌儿有些动容,关切地问。

少女摇摇头,“我们从晋南出来没太久,就碰到一群山匪,他们不抢别的东西,就是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我哥哥被他们拉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安凌儿有些吃惊,听说过山匪抢钱财抢女人,却没听说过抢精壮小伙子的。

一般这种拉壮丁的形式,只存在于战乱或者当政者建造重大的工程的时候。可明显当今陛下并没有大兴土木,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趁机拉去充私兵了。

安凌儿能想到的事情,楚云帆当然也想到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掌握了一些线索。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听安凌儿问少女话。

“晋南大旱,难道你们没有收到赈灾的米粮吗?”

“官府是有赈灾的米粮售卖,但是,实在是太贵了。我们典卖了所有的家当,也只够活几天而已。我们只能带着换来的仅有的米粮另寻活路。”

少女的眼神中没有期望,没有伤痛,仿佛这一路实在艰难已经将她摧垮。

“那你们为何都跑到京都来?其他地方想必也能寻到活路吧。”

“我们去别的地方会被抓起来卖掉或者打死。有人告诉我们,京都里善人多。有吃食,有活路。不然,我们哪里能坚持到今天呢。”少女明显流露出对某人的信赖和崇拜。

“你说的是谁?”

安凌儿好奇地问。

“喏,就是那个身穿一套破烂麻衣的人,他一路上没少帮我们。不是他的话,我们可能早就死了。”

少女像看救世主一样,崇拜地看着那人。

“去请那人过来。”

楚云帆下令。

清风迅速地朝那人走去,很快又返了回来。

那人慢吞吞地跟在清风后面,竟然有几分豁达又胸有成竹的稳重。

那人长得十分瘦削,颧骨很高,肤色透出一种不健康的黄色,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唯一的亮点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睿智和机敏。

“草民见过贵人!”

那人冲着安凌儿和楚云帆深深鞠了一躬。

楚云帆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安凌儿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流民里居然能有这样的人。

“先生免礼,请坐。”

安凌儿客气地招呼他。

那人虽态度恭敬,却有几分傲骨和自信在,抱了抱拳后,便大大方方地坐下。

“先生请用!”

安凌儿将一碟点心递过去,又倒了一杯茶给他。

那人毫不客气,拿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仿佛他不是一个流离失所的流民,而是安凌儿的座上宾一般。

那人只吃了一块,问:“我能否将剩下的糕点分给这些难民?”

安凌儿当然没意见,命秋苹将车上带的所有吃食都拿出来,与清风一起,将所有吃的都送给难民。

那人见安凌儿行事大度又不拘小节,顿时心生好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个礼。

“小人名叫宋延,是晋南人氏,此次家乡大旱,父母妻儿全部饿死。我拼尽全力,想到京都告御状,见二位贵人气度不凡,不知能否帮帮晋南的数十万的苦难百姓。”

安凌儿与楚云帆对视一眼,问:“请问先生,晋南到底是何情况?”

“贵人,晋南连续一年多未曾下过一滴雨,庄稼全部旱死,老百姓存粮原本就不多,根本没办法支撑到明年。官府运来赈灾米粮,可米粮里搀着沙子石头也就算了,却贵的离谱,老百姓没钱买,官府就趁机抢走百姓的田地产业。”

“百姓吃光了一切,只能流离失所,饿的实在受不了,甚至会抢着分食路边的死人。”

说到这儿,宋延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和愤恨。这一切,用最惨的词语都无法形容人间的惨景。

安凌儿的脸色白了起来,就连楚云帆也不自觉地眸光微颤。

“老百姓活不了,便开始自自发地去抢富户,富户的粮食被抢光,就只能跟官府高价买。可官府的价格,一日三涨,连富户也逐渐吃穷了。”

“官府的人却因为这个赚的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