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宁伸手在他面前挥一挥。
“在想什么?”
李玄泽收回按在铜兽上的双手,神绪还有些杂乱。
“我方才看到了真神星零,青龙,清池,月酒,还有朱雀的蛋。”
林岁宁说:“母亲说,他们早已陨落了。”
古书中也有记载,早就在那一场混沌战中,为平妖魔之乱,四大真神和一众神明相继陨落,包括上古神兽们。
若非如此,尚在胎中的母亲也不会成为唯一的神。
李玄泽垂眸看着面前的这尊铜兽。
这似乎就是青龙的脸,白虎的身,脚边还盘踞着蛇尾。
镇魂兽大多都长得奇怪又凶煞,不知是不是巧合。
他目光转而看向另一座铜兽。
触到它的一刹那,撕心裂肺的痛再次猛地将他魂身剥离开来。
……
他站的地方,地动山摇,烟沙滚滚。
抬头看。
云中都是硝烟弥漫的火红色,整个天空似一团漫无边际的熊熊火焰。
有个痛苦不堪的声音自地底下而起。
响彻云霄,蔓延至这片大地每个角落。
“我愿魂飞魄散,换四位真神受转世煎熬!”
“生而孤苦,众叛亲离,爱别离,求不得。”
“生生世世,无休无尽!”
深渊处,伸出一只巨大的石手,向他抓来。
他的身板在这只巨手面前宛若蝼蚁。
轻而易举地被两根石指捏住,再信手一抛。
他身子被迫往后飞,冰凉的风割着他背,他重重撞在悬崖峭壁上,又急剧往下摔。
终于落地在漆黑不见光的深渊里,浑身骨头似乎同时断裂。
他胸腔剧痛,吐出一口血。
两边山崖被那只巨大的手拔开,仿佛剥个白菜那么轻易。
火红光照亮崖底。
他挪着屁股想往后躲。
那只巨手却向他紧追而来。
有个怨恨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你这一世不该是这样。既然错了,那就早点去死吧。”
李玄泽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他这一世本来的人生。
母后,没有成为皇后,她与秦太师私通一事在他八岁那年东窗事发。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一条白棱活活绞死,尸首被草席裹了,不知抬去哪里。
从此他被养在淑妃身边,看着淑妃亲生的三皇子承欢膝下,而自己就眼巴巴看着。
再后来,三皇子意图夺嫡事发,竟将过失都推给了他。
父皇一脚将他踹下奉天殿,他从几十步台阶上滚落下来。
从此之后,他被贬为庶民,太子却仍然容不下他,一把火烧死了他。
好笑。
他这一生,是被巫祝那无心一指,才从此转换。
恐怕眼下是真要死了。
李玄泽认命的闭上眼。
耳边却传来林岁宁的呼唤声。
“太子?”
李玄泽睁开眼。
看来,他回到了祠堂内,或者说,他一直都在这里。
抬起手背擦了擦湿漉漉的唇角,竟然有血。
他刚刚真的吐血了。
又看向自己搭着铜兽那只手。
手上也有嫣红血迹,但不像是自己的。
林岁宁说:“我看你魂不附体的样,就拿我的血涂你手背上了,我娘说过我的血有招魂的用处。”
李玄泽脸色惨白。
“这两头兽,是凶兽,要小心。”
说完,他闭上眼睛,轰然摔倒在地。
……
“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有裂缝,就这,居然没伤到肺腑,没死掉,”月容窈看完他这伤,啧啧道:“看来还是有后福的。”
林岁宁紧张道:“娘亲,那个镇魂兽怎么回事?”
月容窈往那两铜兽看了眼。
“它为恶的能耐很有限,不去碰到它,它拿你半点办法都没有。管住自己的手就好。”
“哦。”
林岁宁不解。
“这东西为什么在我爹的祠堂里?”
月容窈说:“你管它怎么出现的,你又拿它没办法,这是我的事。”
林岁宁问:“会不会是皇帝作怪?”
月容窈摇摇头。
“他倒是想做这样的恶,只是这东西,可不由他做主。”
皇帝能作怪到哪里去,顶多做些无聊的事,烧烧遗物之类,她还从不曾放在眼里。
林岁宁撇了撇嘴角。
眼看着母亲这就要走,她急道:“娘,你不给太子治吗?”
月容窈诧异的看着她。
“又不会死,我耗费神力做什么?”
林岁宁说:“可是他很疼……”
他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哪怕是在昏睡中,还时不时闷哼呻吟。
“放心,疼不死的,”月容窈宽慰道,“请个太医看看就行,再躺几个月,就好了。”
再说了,疼不疼关她什么事?
她又不是郎中,到处给人看病。
林岁宁眼睁睁看着母亲若无其事准备离开,还顺走了那两尊铜兽。
追上去说:“娘,他昏迷之前提到了星零,清池,朱雀,青龙。”
月容窈脚步顿住。
“真神?”
林岁宁忧心忡忡,“这两只铜兽会不会跟真神有关?”
月容窈拿起一尊仔细看看,又拿起另一尊。
“这个倒是看着有点像青龙,胡须鼻子和嘴,是青龙的脸,可到这块儿就变成了虎身,尾巴又是蛇尾,这就四不像。”
“四不像?”
“就啥也不是,这世上各种各样的精怪都有,不足为奇。”
月容窈把东西收起来,问她:“你留在这照顾太子?”
林岁宁拮据的说:“我入夜之前回去。”
“好。”
月容窈转身往外走,脸色在背对着她的那一刹,变得凝重。
……
李玄泽在夜里疼醒过来。
一开口想说要喝水,喉咙痛得出声都难。
幸好林岁宁能看明白,立马倒了水端来,扶起他一点身子。
他喝了大半碗水,又栽倒在**,肩膀处的骨头似乎又重新断裂一次。
“嘶……”
“你小心。”
林岁宁放下水碗,坐在床边看着他,“你告诉我,在昏迷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玄泽目光涣散的看着墨蓝色锦缎帐幔,哑声说:
“我看到一双巨大的石手,这只手大概……有整个皇宫那么大。他把我拎起来,扔到深渊里,他又能轻易掰开悬崖,要把我往死里捻……他还说,我生生世世都该是受苦受难的命。”
林岁宁若有所思。
“那真是只凶兽,也不知本来就凶,还是被砍了犄角才凶。”
李玄泽看向她,“天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