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漆黑之中,回**着易德无力的求救声。
救救我。
白色的光芒被古籍禁锢在周身,用于抵挡所有的黑暗,同时也将易德抵挡在外。
他奋力地睁开眼睛,可却什么也看不见,即使那本书就在他面前。
我死了,你也会永远被囚禁在这里。
救我,我会让你与妖主再次相聚。
只见那本古籍忽然光芒打起,骤然将易德身处的黑暗全部驱散。而易德,也终于看到了眼前的这本万妖册。
忽然,它化作一缕鎏金色的光,消失在了易德意识身上。
再度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男人狞笑的表情。他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眼里流露出胜利的欣喜之色。
可忽然,他开始有些慌张,似乎不理解易德为何还没死。于是他两手齐下。而自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残忍对待。下一秒,他突然看到那男人松开了双手,并后撤到出一段安全距离,如临大敌地看着易德。
易德有些疑惑,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为何他会如此这般。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自己冷哼一声,周围的黑虫便瞬间结成了冰块,掉落、破碎。
不对,这不是我。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控制身体的知觉。难不成,是万妖册在帮他?自己赌对了?
正当他疑惑之际,就看到自己手化冰刃,一刀将对手的喉咙划破,如喷泉般涌出的血液将易德的视线都染成了一片红色。再然后,那个男人就直挺挺地倒下,死之前,脸上尽是惊愕。
“呕!!”
他猛地坐起身来,胃里的一切如同翻江倒海般,想全部倾倒而出。
但任凭他再如何作呕,一早上未进食的他又能如何,只能不停地干呕,将嘴里的酸口水全部流出,甚至是黄疸水都吐在了身上。
这时,屋外的人似乎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便猛地推开房门,果然就看到易德整半坐在**不停地干呕,难受至极。
看到易德醒来,他先是脸上大喜,随后又看到易德这般状况,赶紧走上前去轻抚易德的背后,助他更好地呼吸。
察觉到身旁的高建,易德止住了胃里的翻腾,也不顾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抬起头来看向他:“建哥?你怎么在这?”
“你可让我好找啊,小易。”高建笑骂道。
联想到高建在外边找了自己一天一夜,易德就感到有些惭愧,他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扭扭捏捏地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那老太太力气会那么大,居然能独自把你背到这个地方。”高建惊讶道。
说道那老太太,易德立马想到单婆婆的身影,他急忙问到:“单婆婆!她怎么样了?!”
“婆婆没事。”
这时,门外又走近一道身影,正是那被血马载走的单婆婆。此时她正端着一个水盆进来,恰好听到易德问起自己,便出声答道。
听到单婆婆的声音,易德刚悬起的心又放了下去。突然,他想起单婆婆不是让血马带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婆婆,你……”
单婆婆将那被易德呕吐物弄脏的被单拿走,然后让高建拿到外面处理,自己则一边给易德擦拭着脸庞一边说道:“呵呵呵,这里毕竟是婆婆的家,要死也得死在这啊。”
听她这么说,易德的心更加难受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对不起婆婆,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把危险引到这里,还差点害了您。”
“诶呦,傻小子,怎么能这么说呢?”单婆婆骂道。
易德疑惑。
“婆婆年纪也不小了,还能活多久,自己知道。况且,婆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
“再说,虽然没把老头子带回来,但你不也是替他报仇了吗?婆婆怎么会怪你呢?”
话虽如此,但易德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才发生了后面的这么多事。得亏单婆婆安然无恙,不然自己怕是得内疚一辈子了。
说到内疚一辈子,不知道上次从书上逃出来的合窳怎么样了。
忽然,易德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单婆婆说:“婆婆,或许爷爷真的能接回来。”
屋子内,那双身处阴暗的眼睛是显得如此明亮、如此诚挚。
屋子外,易德看到在一旁忙活的高建,一时有些恍惚。就在不久前,自己刚经历了生死的抉择。而现在,自己与婆婆无恙,连高建也来了。或许,自己还没到死的时候。
只是,初次杀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好点没?”
看到易德正站在门口处发呆,高建放下了手上的活,来到他跟前问道。
此时的易德脸色还未有所好转,肩膀上的伤还隐隐作痛,脖子上还隐约有只手在掐着一般,让他难以呼吸。
“我没事。”易德惨笑一声,然后顶着惨白的脸色,看向那被染成红色的土地。
瞬间,那鲜血喷射的画面又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胃里的翻腾,先如今居然又开始倒腾了。
“呕!”
易德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并且努力让自己去想一件事:“那人该杀!”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是很难承受的一件事。即便是他身为药师之子,见过无数的尸体。可虽然他不断暗示自己没有杀错人,但毕竟还是动手了。
看易德还是如此,高建轻叹了口气,有些不忍看到他这般模样。
终于忍下了那股反胃感,易德把自己流出的口水随意一抹,说道:“我没事。”
“对了建哥,你把那具尸体弄哪去了?”
易德刚才就有些好奇,自己昏迷之前分明看到那男人的尸体倒在这里的,地上的鲜红就可以作证,可现在这里却空无一物。唯一的可能就是被高建搬走了。
“随便找地方埋了。”高建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哦。”
“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我们再启程。”高建一手搭在易德的肩膀上。
“在休息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建哥,你能陪我走一趟吗?”他看向高建。
“去哪?”
“落霞谷。”
山路上,易德二人骑着血马一路狂奔。坐在高建身后的易德脸色苍白,他强忍着肩膀因抖动带来的痛楚,将全身的注意力投放到眼前的山谷当中。
就在刚才,忍了好久,终于没憋住的高建,向易德询问了他失踪的这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易德沉默了片刻,便忍着痛楚,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部道来。
“你太冲动了。”
这是高建听完之后,对易德唯一的评价。随后,便在易德的一声苦笑之下,两人陷入了沉默。
说到这,易德也不知道烈犬现在怎么样了。于是趁着空余时间,来到精神世界中,翻开万妖册,果然,身受重伤的烈犬正匍匐在空白纸下方,陷入了沉睡。
再次抵达山谷,易德当着高建的面将血马收了回去。他不打算解释,而高建也不想多问。
沿着记忆的路线,易德在高建的搀扶下走进了密林中。路上还有先前他与烈犬走过的痕迹,所以很好找。
再次来到那条小溪前,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间木屋。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越过小溪,再走上几步,穿过密林,那间木屋赫然出现在眼前。只是与一开始不同,现在的木屋,因为烈犬的原因,显得有些残破了。
“我们到了。”易德说道。
顺着易德的目光,高建看向了前方矗立的木屋,眼里闪过一丝疑色。然后便搀扶着易德,一同走上前去。
屋内的布置还是跟先前看到的那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高建在走进来后却面露古怪,只见他放开易德,径直走到那柜子旁边。
然后伸手一拉,原本摆着柜子的底下居然出现了一个铁环。高建眉头一皱,于是拿起铁环猛地提起,地面上骤然出现一个洞口。
他一转头,正好与易德的目光对上。而易德在看到这地洞时,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动容。
“看来烈犬真没找错。”
他这般心想,然后就走了过去。
“底下有一股腐烂的臭味,你确定要下去吗?”高建问道。
易德点头作答,他相信底下没有危险。
于是两人商量一番,拿过桌面上的蜡烛,点亮之后,便由高建带头冲锋,易德紧跟其后。
洞口有一条通往底下的楼梯,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底下。烛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就像随时都要熄灭那般。高建一手护在蜡烛前面,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地下的一切。
忽然,他皱了皱眉,像是闻到了什么恶心的味道。
而此时的易德,也终于闻到了高建所说的味道。那是一股肉体腐烂发出的恶臭,就像聚集了粪便和呕吐物、再经过发酵、最后加上尸体腐烂的臭味糅杂在一起。
如此的恶臭,即使是行医多年的易德,也没见识过。
高建挥了挥手,打散了飘到自己面前的那团臭气。让后借着烛火,看到了墙上的火把。
将火把点亮之后,火光蔓延了整个地下,终于把那恶臭的源头,显露出来。
那是什么,是一地的尸体,数不尽的异兽尸体。它们全都腐烂不堪、甚至露出了森然白骨。一具具惨死此处的异兽,凭借着仅存的一些皮毛,能看出全都是鸟类或者鼠类等小体型的异兽。
可就是这些小体型的异兽尸体,居然遍布了如同藏书楼那般面积的地下空间。这里就像一个战场,无数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这。有些年份过久的,已经化作了一滩尸水和白骨,有的则变得臃肿,像是随时都要炸开一般;有的较为新鲜,甚至能从它身体出看到被处死的方式。
“这个畜生!”
易德咬牙切齿地说着。
忽然,他看见高建走到一具异兽的尸体前,伸手拨动了几下。随后,一个漆黑的洞口便呈现在那异兽身上。
看到这道伤口,高建便陷入了沉默,若有所思。
而易德,也在众多尸体当中,发现了一具最特殊的尸体,那是一个人。
虽然他已经没有了血肉黑内脏,只剩一副嶙峋白骨,但他未曾脱下的衣服表面,那就是一个人。而且整个地下空间虽大,尸体虽然遍布了此地,但身穿一副且骨骼如此庞大的,也就这一架了。
很显然,那就是易德此行的目的,单婆婆的老伴。
忍着恶臭,易德来到了这具白骨的跟前。此时,那股呕吐物和排泄物的臭味变得异常明显。
可易德却完全不管,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布来,随意地摊在这些异兽的尸体表面,然后将老爷爷的尸骨一根一块地全部放到布上。
最后将老爷爷的衣物带上之后,他提着这一包裹的白骨,回到了高建身旁。
而这时,高建也终于说话了。
“是虫师。”
一开口,就是易德不知道的名词。
“虫师?”
高建看了易德一眼,然后慢慢解释道:
“灵州大陆分三国,各国有各国的特色。比如我们上北之国,以体格明显、攻击性极强而且能动性极高的异兽或者妖兽为特色;再比如左西之国,则以植物类的妖兽或异兽为特色;而南下之国,则以遍布了各种虫类异兽和妖兽为特色。
这虫师,便是南下之国的某组织成员。他们跟御兽使一样,同样是通过控制妖兽战斗。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只能控制虫类,而且是控制活的虫类。
虫师会用自己的精血控制这些虫类,并且以自己的身体作为这些异虫的巢穴。与他们共享精血的这些虫类,不仅行动会由虫师掌控,就连生命也会被掌控,人死则虫灭,虫死而人活。所以这些虫类,绝不会反抗自己的主人。
南下之国,虫类繁多,其中不乏拥有以食人血肉为生的存在。你说的那七只黑虫,应该就是将这一片异兽杀害的凶手。
看着进食的方式,是被黑虫从体内突破而亡,应该是被吃掉了内脏。至于你说的那位老爷爷,之所以只剩下骨头,或许得那名虫师才知道了。”
说完这一切后,高建看了一眼身边的易德。他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眼里只有眼前的一片尸体。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幸被虫师抓住,一定会死的很惨。
“可以把这里烧掉吗。”
易德这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