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毕业后,我和罗元文回到神经外科开始独立承担手术。爱华为了赵雨秋并未回国,而是留在学校任教,并和赵雨秋联手在医院东门开了一家名叫非洲风情的酒吧。

我和丹阳、罗元文和何慧慧经常去酒吧捧场,何慧慧还利用自己是市电视台广告部副主任的身份负责给这个酒吧做过广告,所以,生意越来越好,搞得旁边陆续开了很多酒吧,什么步行者、二十五时、天地人、说你说我、欲望都市、感悟泥性等,医院东门成了酒吧一条街了。

每天晚上这条街上都人流如潮,出租车排着长队一直到下半夜四五点钟,这里也成了东州市老外聚会的场所。

实际上,赵雨秋心里是很爱爱华的,但是爱华除了爱,什么也不能给她,这是她不能接受的,比如,她想当神经外科护士长,爱华能给她吗?但是爱华的父母为了爱可以冲破任何艰难险阻的勇气一直激励着这位开朗而痴情的非洲人,为了爱,他毅然留在了中国,这份爱又让赵雨秋心里感动,所以,她和爱华开了这个酒吧,根本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帮爱华。

神经外科的同事都来过非洲风情酒吧,只有曲中谦除外。曲中谦和王凤莹也来过酒吧一条街,但他们去步行者、二十五时、说你说我等酒吧,就是没进过非洲风情酒吧。不是由于曲中谦不想进,赵雨秋请过他,只是王凤莹不让他进去。

王凤莹早就知道赵雨秋以前与自己的老公有一腿,自己没有赵雨秋年轻,而曲中谦又是一个拈花惹草的高手,自己就是在老公住院期间,被曲中谦勾引的,所以王凤莹最知道曲中谦的弱点,他不得不防赵雨秋。

赵雨秋也觉得自从曲中谦娶了王凤莹后,对自己有些敬而远之,赵雨秋心中一直不快,她很想找机会教训一顿王凤莹。

丹阳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她母亲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照顾父亲身上,雪儿只好找人照看。我们隔壁楼单元有一个退休老太太看了六七个孩子,丹阳觉得老太太挺干净,几个孩子在一起也比较好,就把雪儿送了去。谁知雪儿不适应新环境,她抱着自己的东西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也不喝,三天后才开始跟小朋友说话。老太太说,雪儿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雪儿的特别劲儿像我,我小时侯在托儿所就不合群,经常和碰我东西的小朋友打架。丹阳说她小时候上幼儿园时特别合群,经常把爸爸妈妈给她买的好吃的东西分给小朋友。不过,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的大方,倒是大手大脚的,喜欢的衣服一买一大堆,扔在家里很少穿。

我最讨厌空姐之间互相攀比,以为在天上给人家端茶倒水就高人一等,虚荣得不得了。谢丹阳在这么个小圈子里工作,难免沾染上一些俗气。

雪儿有人照顾把我解放了,有时我和丹阳忙起来干脆就不接雪儿,雪儿也越来越喜欢老奶奶了。

晚饭后,丹阳拽我去非洲风情酒吧。

“不去了,白天做了一天的手术,我想早点睡。”我疲倦地说。

“不去不行。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手术,多长时间没陪我了?”

“能怪我吗?我想陪你的时候,你在天上呢。你落地了,我又上手术台了。”

“结婚前,我也整天在天上飞,你怎么随叫随到啊?”

我被丹阳问得一时哑口无言。的确,男人在追求一个女人时,无法不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灵,结婚后,好像一切都得逞了,就再也不需要急着献殷勤。这和女人热恋时精心打扮自己,结婚后不再刻意打扮的心态是一样的。

“那时候我又笨又傻,当然听人摆布了。”我故意气她说。

“花心大萝卜,你傻会把蒋叶真迷得五迷三道的?”

“丹阳,老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有意思吗?”

“谁让你说话噎人了?庆堂,去吧,晚上姚淼也来。”丹阳不露声色地说。

我一听心里一阵兴奋,但却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你又想雇爱情侦探探我什么?”

“林庆堂,别赚了便宜卖乖。你们俩背后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跟你计较,你还没完没了,你到底去不去?”丹阳不耐烦地说。

“去去去!”我服软地说。

女人之间的姐妹情挺有意思,它不像男人之间的兄弟情来得义薄云天和肝胆相照,却较久长。男人之间一旦有了芥蒂就很少来往,女人却可以一边和老公诉说着姐妹的不是一边约她泡吧。

自从给高蕾成功做了手术之后,我与姚淼的感情更进了一步,她经常在丹阳飞航班时约我吃饭泡吧,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红颜知己。

姚淼也经常找丹阳逛街,我知道,她太想从丹阳口中知道我的一切。当然丹阳对姚淼一直有警觉,但是女人有太多的心事需要说给女人听。

这两年姚淼的舞蹈事业如火如荼,推岀的许多优秀舞蹈在圈内都有一定的影响。在全国舞蹈大赛上,她的舞蹈《天鹅如梦》获得一等奖,姚淼的名气越来越大。这让我这个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有些望尘莫及,不过我在心里一直祝福着她。

我和丹阳走进非洲风情酒吧时,姚淼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坐在落地玻璃窗下,一袭粉红色吊带连衣裙,明媚动人,看上去像是好莱坞大片中的一个镜头。

姚淼见到我和丹阳显得有些兴奋。大家落座后,爱华过来打招呼,我向姚淼介绍了爱华,爱华赞叹姚淼的美丽,老黑表达得太直白,搞得姚淼十分羞涩。

姚淼的一颦一笑还是让人**气回肠,我尽量让自己镇静。

“各位喝点什么?”爱华热情地问。

我向大家推荐了墨西哥的科罗娜啤酒,我介绍说,“科罗娜啤酒酒色黏黄,泡沫丰富,口感醇厚,回味悠长,很适合女士。”

姚淼马上赞同。不一会儿,服务小姐端上四瓶科罗娜啤酒,每个瓶口都插了半片柠檬,更显得酒的尊贵典雅。

爱华敬了我们说:“你们先聊,太忙了,一会儿雨秋过来陪你们。”说完忙去了。

姚淼的目光像火一样灼烧着我,这目光让我心旌摇曳,心中充满一种带有犯罪感的喜悦。

“庆堂,丹阳跟我讲过爱华父母相爱的故事,很感人,我想把这个故事编成舞蹈。”姚淼认真地说。

“这个创意太好了,什么时候让爱华仔细给你讲一讲。”我赞许地说。

“庆堂,知道我为什么想编这个舞蹈吗?”

“感人呗。”

“不全是。这个故事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爱!”

“世间真情不少,真爱不多,真爱可是爱的最高境界了。”我若有所思地说。

“爱的最高境界是纯爱!”姚淼强调说。

“纯爱?”我似乎还不太理解。

“对呀,纯爱是一种灵魂之爱,爱到极致与性无关!”

“你说的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不是。是两个人心灵相通的心灵之爱!”

“现实中有吗?”

“有。只是你需要发现!”

我一下子沉默了,我真怕坐在我旁边的丹阳听出来姚淼话里暗含的玄机。

“庆堂,听说你研究大脑的秘密都到了痴迷的程度,有什么重大发现吗?”姚淼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绯红的嘴唇上漾着微笑问。

我心想:姚淼这次来非洲风情酒吧就是为了见我,彼此互送的秋波是酒吧最烈的酒,爱一旦冷却可以冻僵灵魂,如今,一瓶科罗娜啤酒要烧掉命运中的诺言。我的目光太羸弱、太残缺,我提醒自己,她就是我的病人,于是我有了胆量,回复了犀利的目光。

“重大发现谈不上,不过,我发现了爱情的来源。”我饶有风趣地说。

“哦,那么爱情来自哪里呢?”姚淼惊奇地问。

“爱情来自大脑中的爱情激素,它的学名叫催产素。催产素启动了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愿望,使人产生了与爱人在一起的那种温柔陶醉的感觉。”我用学术性的口气说。

“姚淼,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丹阳插话说,“他一天到晚跟死人打交道,都快成精神病了,哪还懂什么爱情!”

“丹阳,古今中外成大事者,哪个不是精神病呢?”姚淼反诘道。

“知我者,淼妹也。”我大笑道。

“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能成什么大事?”丹阳不屑地说。

“丹阳,真不知道你爱庆堂什么,竟然不知道他的价值!”姚淼不客气地说。

“丹阳是不喜欢无影灯,只喜欢霓虹灯。”我揶揄道。

“林庆堂,外科医生没钱没势的,有什么好?”丹阳争辩道。

“丹阳,多么有钱有势的人,一旦躺在手术台上都得归外科医生领导,”爱华走过来插嘴说,“有位富翁的妻子不小心跌了个跟头,断了一根股骨。富翁请城里最好的外科医生为他妻子手术。医生用一根螺丝钉将病人的骨头接好了,手术很成功。医生向富翁收费五千美元,富翁很不高兴,认为医生只不过用了一根螺丝钉就收这么多钱,太不公平了。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给医生,要求列出收费明细账。很快他便收到了医生寄来的账单:一根螺丝钉一美元,知道怎么放进去四千九百九十九美元,总计五千美元。富翁哑口无言。丹阳,这就是外科医生的价值。”

“爱华,我有一个比你更精彩的笑话。”我接过话头说,“三个有名的外科医生在一起吹牛。一个医生说:‘有一个人断了一只手,我给他接上了,如今他是音乐会的小提琴手。’另一个医生说:‘这算什么!一个家伙两条腿断了,他来找我,我给他接好了,如今是马拉松选手。’第三个医生不屑地说:‘你们两个做的手术太简单,有一天,我碰到一起可怕的车祸,现场除了一个马屁股和一双眼睛,什么都没留下,如今那人坐在美国参议院里呢。’”

“什么意思呀?”丹阳没听明白。

“马屁精啊!”

姚淼说完,丹阳哈哈大笑。

“谁是马屁精呀?”这时,赵雨秋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马屁精没有,小妖精倒有一个。”我略带嘲讽地说。

“丹阳,庆堂又打谁的坏主意了?”赵雨秋用挑拨的语气问。

“我们庆堂从来不打别人的坏主意,都是别人打他的坏主意。”丹阳酸溜溜地说。

赵雨秋一来,难免刮来一阵俗气。她一身名牌时装,手拿芬迪手袋,鲜红的指甲油,表演出来的小资做派,让人望而生畏。

“男人当然打女人的主意了,好男人当然是想坏女人了。”我揶揄道。服务生给赵雨秋拿了一瓶科罗娜。

“你是好男人,我当然就是坏女人了,好男人理应是找坏女人,看来你娶丹阳是娶错了,你说呢,丹阳?”赵雨秋毫不示弱地说。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你先天就是让男人爱的,后面跟着一堆马屁精,哪轮得上我们家庆堂啊!”丹阳的嘴从不饶人。

我想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回有好戏看了。

“别斗嘴了。”姚淼接过话茬儿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下个月我去法国演出,你们有什么事吗?”

“去法国演出,太好了,可惜我这周不飞欧洲线,要不好好给你服务一次!”丹阳有些遗憾地说。

“姚淼,给我带一套法国时装或最好的香水好吗?”赵雨秋兴奋地说。

“没问题。庆堂,你呢?”姚淼爽快地问。

“我只希望你演岀成功,别的什么也不需要!”我真诚地说。

姚淼听了我这句话显得有些失望,看得出她特别希望我能让她带点东西,然而对于我来说,爱是不需要馈赠的。

酒喝到很晚才散去,姚淼还是开她那辆白色本田,她上车时看我和丹阳的目光很深情。本田车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我的心也开始像夜幕一样垂落。

“走了,老公。”丹阳推了我一下说。

我懵懂一样醒过来。

“我看你魂儿都快被勾跑了!”丹阳娇嗔道。

“魂儿在人们的头颅中,只有我见过。”我恐怖地说。

“行了,大半夜的,又拿你那一套吓唬我。”丹阳胆怯地说。

“你要怕我被别的女人把魂勾走,你当初就应该嫁给一个火车司机。”我逗趣地说。

“为什么?”丹阳懵懂地问。

“这还不明白,火车司机不容易‘出轨’呀!”我风趣地说。

“林庆堂,你讨厌!”丹阳咯咯大笑地说。

“我当初就选错了行,为了防止娶妻出轨,就应该去读铁道学院。”我快活地说。

丹阳娇嗔地用拳头捶我,一边捶一边说:“你这个大坏蛋,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为了躲丹阳的打,我只好往前跑,丹阳就在后面追。月光如水,我的心却似乎已经飞往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