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山上夜晚太冷, 这一夜云初睡得并不好,全哥也像是不舒服似的,时不时哼哼几声。

天光微明, 林鸟啁啾,云初睡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 忽然听到帐篷外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人——”

话音未落, 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有人用力敲响了铁锅铁盆, 同时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抢粮食了!”

云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抱起了身边的安安。

她刚撩起帐篷帘子想要看看出了什么事, 就看见宋王氏光着脚朝她跑了过来。

“云儿, 有人来抢粮食,还拿着刀……云儿你快躲起来!”

危急关头,宋王氏第一个就想起了云初,直接跑过来给她报信。

没等她说完, 云初就瞧见了外面的情形。

朦胧的晨光中,一群身高力大的陌生男人已冲进了他们这片地方, 朱家宋家的青壮男子已经抄起刀棍等物冲了过去, 跟他们交起了手。

云初见那些人来势汹汹, 人数至少有二三十人,立刻把安安往宋王氏怀里一塞,随即冲了出去。

“云儿!”宋王氏才喊了一声,就听见帐篷里全哥哇哇大哭了起来,她顾着孩子,忙进了帐篷抱起了全哥。

这边云初匆匆扫了一眼, 见朱家和宋家那边尚可支撑, 葛家那边葛文清父子俩却根本挡不住那几个山匪, 只勉力还了几下手就被砍倒在地。

葛骆氏和葛韩氏紧紧搂着谨儿,尖叫地抱成一团,一时间只能闭目待死。

云初立刻奔了过去,同时手里出现了一个纸包,她跑到正要挥刀砍向葛骆氏的山匪面前,迅速的一扬手,直接将一团白色粉末泼在了山匪的脸上。

这是生石膏粉,虽不如生石灰有效,进了眼睛也够他难受一阵子了。

那山匪猝不及防,被生石膏粉泼了一脸,眼睛顿时睁不开了,口鼻也呼吸不了,顿时大声呛咳起来。

他身后的两个山匪还当是同伴被云初扬了生石灰,骂了声臭娘们就朝云初扑了过来。

云初见他们眯起眼睛有所防备,双手便各取了一根银针,一针扎向持刀砍向自己的山匪的手腕,另一针则直接刺向另一个山匪的面门。

被刺中手腕穴位的山匪只觉得手顿时失去了控制,大刀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另一个山匪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下意识地偏过头,那银针径直划过他的眼皮,他的眼皮到太阳穴立刻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

要不是他避让及时,那只眼睛此刻已经废了。

几人没想到云初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如此凶悍,顿时生了怯意。后两个山匪见状不妙,扶起那个被伤了双眼的同伴便退开了。

云初见葛家这边暂时没什么事,转身就跑去宋家人那边了。

宋家人和葛家挨得近,又有柴刀棍棒,此刻宋大庄带着三个儿子,朱长顺带了十几个青壮男子,和一群山匪斗得正凶。

宋家和朱家的女人孩子们则被围在人群中央,女人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大家护着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

可是宋大庄等人只是庄户汉,朱长顺一行人这一个多月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过来的,无论搏斗还是体力,明显都不是凶残的山匪们的对手,只不过短短的功夫就被砍倒了六七个人,其余人更是很快就落了下风。

云初见势头不好,自己孤身一人肯定打不过那一大群山匪,索性转身冲向火堆,捡起一根还未熄灭的柴火,跑到了粮食袋子旁边。

“住手!你们要是杀人,我就把这些粮食都烧了!”

山匪冲过来杀人,无非是为了抢劫粮食,若是见她要烧粮食,定会投鼠忌器。

两群人打得正凶,可大家的目的都是粮食,此刻见云初要烧粮,不止是朱家和宋家的人,连山匪也停下了手。

此时许多人都挂了彩,那群山匪像是也没料到这群灾民的反抗这么激烈,一时间进退两难。

一个首领模样的山匪盯着云初,恶狠狠地说道:“臭娘们,你要是敢烧了粮食,我就把你们统统杀光!”

“那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云初冷静地回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再杀人,我就烧粮食!”

那首领没料到云初如此硬气,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他们袭击这些灾民,无非是为了抢点儿吃的,要是粮食没了,他们还费力气杀人干什么?

“哼,你胆子倒不小!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你们?”首领迅速权衡了一下,冷笑道,“把你们都杀光了,粮食照样是我们的!”

眼前这些灾民虽然人多,却有老有小,即使是青壮也打不过他们。

粮食又不是柴草,说烧就能烧光了,他们速战速决,杀光了人再扑灭火,还能剩下不少粮食呢!

那首领正要下令动手,这时几个手下凑了过来。

“老大当心,那小娘们儿邪得很!”

首领一转头,才看见那几个山匪。

一个双眼红肿,现在还睁不开,头上脸上全是白色粉末,眼睛还在哗哗地淌着泪水。

一个单手提着刀,另一只手却蜷缩成鸡爪形状,还在不停地剧烈颤抖着。

说话的那个眼皮到太阳穴划了一条又细又深的血口子,此刻血已经糊满了半边脸。

首领见状,不由得一愣。

自己的手下他自己知道,都是些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伤得这么重?

难道那小娘们真的有点儿本事?

正在僵持之际,又几个山匪奔了过来,将两个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丢在首领面前。

“老大,这小子跟这些人是一伙的!”

待看清地上那两个人的模样,云初顿时心里一沉。

她身后,抱着两个婴儿的宋王氏更是惊呼出声。

“老四!”

宋刚和茶花睡在人群之外,没有大家保护,自然斗不过那些山匪,直接就被捆了起来。

宋刚吓得不轻,一个劲朝着大伙这边喊娘,抓他的山匪自然就知道了他是跟云初等人一伙的。

茶花也吓坏了,虽然被捆住了手脚,却还是拼命往宋刚身后爬,想要宋刚挡在自己前面。

山匪这边拿到了人质,立刻就有了优势。

“这小子你是儿子?”首领扬起刀,用冰冷的刀面拍了拍宋刚的脸,抬头看向云初身旁的宋王氏。

宋刚吓得拼命往后躲,可是浑身被捆着,身后还有茶花顶着,他退无可退,只能抬起头,哀求地看着宋王氏。

“娘,娘!救救我!”

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刃在宋刚脸上拍打着,宋王氏浑身颤抖,只觉得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地想跪下,想求饶,可是一想到身后还有他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还有宋家全家人,还有身侧的云初,到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初感觉到宋王氏在剧烈地发着抖,她抬起手,扶住了宋王氏。

“你别杀他,粮食,我可以给你。”她看着首领,沉声说道。

首领见刚才还像个炸毛刺猬的云初,此刻却服了软,顿时得意地哈哈大笑。

“好啊,你们把粮食都搬过来,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统统都拿出来!”

打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拿到粮食了,首领心情大好。

云初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弯起。

“我们一路逃荒过来,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这点儿粮食,也是一路拼死拼活才保下来的。”

首领看看他们个个儿面带菜色,衣衫破旧,倒是信了几分。

“没有就没有,那就快把粮食都交出来!”首领抬起脚,重重地踩在宋刚的身上,“要是敢耍什么花招,我一刀砍了他!”

云初心里叹息,知道这粮食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她正要对宋大庄等人说去搬粮食过来,却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

“她有!她有金首饰!”

大家大惊,纷纷抬头看去,只见茶花已经从宋刚身后拱了出来,趴在地上连连给首领磕头。

“大王,求求你们别杀我!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她有金首饰!大王你们别被她骗了!”

此刻的茶花拼命大声地喊着,趴在首领脚下的样子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谁都没想到茶花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大家一时愣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宋王氏最先反应过来,她盯着茶花,一双眼睛睚眦欲裂。

“茶花!你还有良心吗?要不是云儿救你,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云初给她看病,给她熬药,只因为带上她一个人,云初天天给大伙发药,熏苍术,没想到茶花却恩将仇报!

茶花压根就不看宋王氏,只是一个劲儿地给首领磕头。

“大王,我知道他们都有什么吃的,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你别杀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首领也没料到茶花居然这么识趣,愣了片刻便哈哈大笑。

“好!好!你这小丫头倒还识相。”

他抬起手,用刀尖挑断了茶花的绳子,茶花感觉到手脚松动了些,赶紧扯掉了身上的绳子,连滚带爬地爬到首领脚下。

“他们有好几袋子粮食呢,有粗粮有细粮,还有煎饼和肉干!”茶花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一边冲着首领讨好地笑,一边将大家的情况竹筒倒豆子般地讲给山匪听。

“她有金首饰,她也有!”茶花指了指云初,又指了指葛韩氏。

作者有话说:

【注】生石膏是一味中药,辛、甘,大寒归肺、胃经,清热泻火,除烦止渴,收敛生肌。主治中风寒热,有解肌发汗,除口干舌焦,缓解头痛牙疼等功能。

生石灰的成分主要为氧化钙,而石膏的成分主要是硫酸钙的水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