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犁!
它的问世时间比曲辕犁要晚几百年,是民间针对缺少耕牛犁地的现状发明的。
踏犁是某山区少数民族,在那些怪石嶙峋机器无法活动的山地上,开荒犁地的主要农具。
在刘稷当护林员时,经常见到山里的老人使用它翻土耕作,总是忍不住感叹。
“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骨子里自带的种田天赋,是别人永远追赶不上的。”
一个壮年配一把踏犁,动作麻利的,翻土效率能达到直辕犁的一半!
再加上它成本低廉,使用灵活,许多机器都无法取代它。
刘稷按照记忆画好草图,比对这里人们的身高,进行细节上的修改。
对铁片失去好奇心的叶连枝,歪头盯着他画的草图,眉头紧锁。
“刘大哥,你画了这么久,就画了一个倒立的拐杖?”
“倒立的拐杖?”
刘稷觉得这个形容很抽象。
踏犁其实就是一把短的弯头铁锹,在手柄末端和弯头连接处,配上两根横梁。
上面用来当双手的扶手,下面用来脚蹬,这两处是使用时手脚省力的配套。
使用时,需要通过脚蹬的力气,将弯头的铁器,相当于传统的犁头部位,进行翻土犁地。
它更像一个倾斜的“丁”字,在弯勾处加上一短横当脚蹬,再将代表那个勾的犁头,延长到至少一尺长,才能达到翻土犁地的效果。
“连枝兄弟,你这眼神不太好,倒立的拐杖没这么多叉。”
“有叉可以放篮子或小物件,我觉得挺好的,刘大哥,难道它不是拐杖吗?”
叶连枝以为刘稷是想先削个拐杖练手,只是把图画反了。
刘稷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解说。
隔墙有耳,先把地契办下来,直接造实物!
他用脚把草图擦掉,收拾好了工具,交代叶连枝去砍一些手臂粗、齐胸高的榆木。
“刘大哥,用榆木制犁会不会太软?”
“分什么犁,你只管砍,这是工钱和料钱。”
吃完午饭后,刘稷向叶家借了一些桶和盆。
带着二妹和三弟回家,让他们下午把魔芋豆腐做出来。
姐弟二人已经掌握了制作的技巧,担心泄密,特意把器具搬回了堂屋。
“大哥你放心,我和阿菽一定能制出两天份量的魔芋豆腐,让你向景小姐交差。”
“阿麦做事我放心。”
“大哥!我做事你就不放心吗?”
刘稷看了一眼嚼着谷笛,把过年的新衣滚了一身土的三弟。
他是真不想采用打击式教育,但有些人就需要一个完整的童年。
刘稷抄起烧火棍朝着三弟屁股挥去。
“浑身脏兮兮的你还敢做吃食?你信不信我下次盛饭时,往你碗里放土块?”
“嗷!大哥你别打了!嗷!我这就去洗澡换衣服!”
刘稷带上银子和两把最尖利的锉刀当防身武器,出了家门,他环顾四周。
两个堂弟正站在掉渣的土胚墙下,笑着和他打招呼。
“稷哥你放心去过户,周财主再敢来,我们拦着他!”
“好。”
全村人的劲儿拧成一股绳,周财主眼睛瞎了才会明着往上撞。
这就是刘稷想促成的全村一致对外的状态。
人心齐,泰山移。
办理地契的事还要有老村长在场,和衙门对接开荒的区域和范围。
交了银子过了户,按流程来说,衙门会安排人手来核实具体情况。
但官爷们都是大忙人,没油水的事谁也懒得来穷乡僻壤里折腾。
所以只要过完户,荒地的一切事宜,全部由刘稷说了算。
当刘稷来到老村长家时,老村长早已等候多时。
老村长家有一头代步毛驴,两个人坐不下。
但搭载着村长,再放几十斤银子,绰绰有余。
老村长看到布袋里白花花的银子时,浑浊的双眼都明亮了几分。
“阿稷,村民们现在都听你安排,往后,你可要多多关照大家。”
“嗯。”
天色不早了。
两人走在较为安全的大路上,谁也没搭话,只顾埋头往前走。
终于赶在放衙前,抵达了县衙。
县衙大院青墙高筑但砖缝里都是虫,门匾蒙了一层灰,从外面看透着一股萧瑟感。
可往里头看,官吏衙役穿戴十分富贵,个个嘴上流油,还商量着晚上去景天酒楼。
只和地方衙门打了一个照面,刘稷就知道,大乾再这样下去,离亡国不远了。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两人不出意料地被衙役拦在了大门口。
老村长满脸赔笑地说明,是来买卖荒地的,对方轻哼一声,让明日再来。
刘稷知道对方是故意刁难,明日来了也不一定办成事。
一两银子塞到了对方手里。
“官爷,通融通融。”
“原来是刘家寨的村长啊,快请快请。”
一两银子买来了看门衙役的前倨后恭和甘为马前卒。
刘稷顺利拿到了二百八十亩荒地的地契。
他和老村长没在县城过夜。
他先花两文钱请了城中跑腿的,告知景婳,明天下午来送货。
在路上给老村长家的孩子买了些零嘴,接着两人来到了租车行。
刘稷花了三文铜板,和几个在城里打工要回家的邻村青年,拼了一辆敞篷的驴车。
老村长骑驴跟在车旁同行,趁天色还亮往回赶。
……
周宅。
周财主跑回家,请隔壁村的郎中前来上了伤药。
由于太疼,灌了一碗二两银子的消痛安神汤。
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刚擦黑。
迷迷糊糊看到有个不熟的人站在床边上,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险些拿刀砍人。
“谁?!”
“周老爷,小的是二狗啊,我是来给你报信的……”
周财主听说刘稷得到景天酒楼的主家青睐,不仅有银钱还欠债,还有多余的钱买荒地,要带着整个刘家寨去村东开荒。
他因为大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连声“嘶嘶”起来。
二狗见周财主莫名发笑,摸不着头脑。
“周老爷,等刘稷开完荒,村里人都去佃他的田,买他的地,可就没人种你的地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周财主按着上扬的嘴角,神色轻蔑。
“我笑那刘稷花了银子活受罪,没犁没牛种不了庄稼,最后只能给我作嫁衣!”
没铁犁没耕牛,刘稷只能在荒地上挖土搬石头,只差最后一步却种不了庄稼。
三年过后要交粮税,只能低价转手,由他来承包!
他得联合周围的财主老爷们,防止刘稷花银子买犁买牛。
刘家寨的村民开荒成功,别的村也会跟着学。
他们的良田没人种,不就退化成荒田了吗?
刘稷天真地以为对抗的是自己一个人。
实际上,刘稷对抗的是附近所有拥有大片耕地的人们!
二狗觉得周财主自信过了头。
“周老爷,刘稷抱上了景天酒楼主家的大腿,万一人家能提供犁和牛呢?”
“我不是还有你吗?”
周财主阴险一笑,从袖口摸出一两碎银,扔到二狗面前。
二狗连忙跪在地上道谢,右手刚盖上那两碎银上面,手背上就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臭脚。
“二狗,如果刘稷有了铁犁,你看清楚藏在哪里,是木头的,我晚上派人去烧了,是铁的我派人去偷了。”
“周老爷,包在我身上!”
哪怕二狗拍着胸脯保证,周财主的脚还是没有抬离。
二狗只能抬头望着周财主。
“周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毁犁太麻烦了,容易留下把柄,万一刘稷报官查到我们身上就不妙了。”
二狗点头,确实如此。
但他马上又摇头,鼓励周财主。
“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应该能得手。”
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稷赚了大钱,还能拥有那么多的良田。
周财主必须要战胜刘稷!
到时候他是周财主这边的功臣,全村人都要上赶着巴结他,求他帮忙向周财主求情!
周财主见二狗对付刘稷,比自己还上心,确实深受鼓舞。
他眼珠一转,心中生出一个阴毒又好用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