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之有些吃惊地看着马车里探出头的花泠。

“陆大人。”

花泠微微颔首行礼。

只见墨炀的亲卫把整个府邸全都围住了。

陆游之见到身着黑甲的护卫将这里团团围住,接收到墨炀递过来的眼神赶忙去开了门。

一炷香后。

墨炀坐在厅堂主位之上,陆游之站在一侧,而蹒跚走来,身上**之处还包着绷带的正是昨晚纸醉金迷的付将军。

付将军未曾看到墨炀便匍匐在地上放声大哭。

“不知道大帅何时来的,属下因为受伤未曾远迎,黑龙河一战属实是那阿古尔太过可恶......属下......”

花泠在门外看着这场面,挑眉看着正在喝茶的墨炀,这人不会是专程带自己来看戏的吧?

“哦?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付将军听着有点熟悉的声音,缓缓抬起头。

眼前竟然是昨天在万花重楼看到的小白脸!

本来没什么印象了,但是站在不远处那个姑娘可不就是昨天晚上和纪青川说话的那位美人。

昨天晚上自己喝的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纪青川为何要加害自己,三皇子不是说此人是自己人?

“辱骂一方军侯,残害边境百姓,里通莽图大军,斩断我后方供给。”

墨炀声音压得低,语速又慢,仿佛一字一句都砸在付将军所剩无几的胆子上。

目下,付将军趴在地上颤抖着。

三皇子不是说墨炀中了雾川石散,他怎么还没死?

这不可能,不可能,月族那个妖女已经给太后祭天了。

他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端坐在自己面前。

难道他根本没中毒?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付将军?”

墨炀说完,抬眼,两个亲卫的剑已经搭在了付将军的脖颈处。

“大帅,他这些罪名,恐怕千刀万剐,株连九族,也不为过,而且这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陆游之看着墨炀的脸色,行礼之后不卑不亢地说着。

“哈,哈哈哈哈哈。墨大帅,你们这些皇亲贵族,又怎么知道我们头之日,我们这些当兵的,哪一个不想挣个功名!”

付将军突然仰天长笑,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花泠站在一侧看着他,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些话。

他真的这么恨墨炀吗,睚眦目裂,挣扎间他脖颈上白色的领子都被染红了。

如果能起身他真的是想撕碎眼前的墨炀。

果然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花泠抬眼看着墨炀冷漠的眼神,似乎此时此刻付将军憎恶的是旁人一般。

饶是付将军怒不可遏地咆哮,墨炀的眼底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杀气。

这才是杀伐果断的墨帅,昨晚上那个人,终究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你苦,就要用百姓的命杀出一个万人坑吗?竖子可恶!”

陆游之恨恨地质问着,眼眶都红了。

花泠看着陆游之,一个不会骂人的文官此时面色都气成了猪肝色。

因为心中的怨恨,本该守家卫国的将军将武器对准了自己的百姓。

唏嘘之余,花泠却注意到墨炀此时除了冷漠并没有什么情绪。

“你又有何资格来骂我,你当年为了赎你老婆那个花女,和纪青川低头,不然何来青川鬼市横行边境,都不干净,你给老子闭嘴。”

陆游之被付将军吼的一愣。

花泠也愣住了。

虽然知道也许耽城现在的样子和这位府君大人有关系,但是真的是付将军说的这个样子吗?

花泠侧目,看着陆大人掩面而泣。

“如果真的如同你说的这般,这耽城,这耽城早就不在了。”

陆游之哽咽着说,深呼吸间似乎不想在墨炀面前太过失态。

花泠看着外面的风雪,苦寒之地,边境之城,恐怕早就沦为贵族们寻欢之地。

付将军的情绪发泄过后,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番挣扎,头发也有些散乱了。

“呵呵呵......陆大人这话说的好不凄苦,那敢问陆大人,建桥修路,兴建免费学堂之银钱从何而来?以你的俸禄,除了养家,恐怕连砖瓦都买不起吧!”

陆游之看着付将军,下意识地看向了墨炀。

“是我的私库,你有意见?”

墨炀看着付将军狼狈的模样,和昨晚上享受纸醉金迷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曾经是老侯爷旧部,根本不可能给他这么多说话的机会。

花泠闻言也侧目看了一眼墨炀,原来是这样......

难怪,在这耽城边境的地方,各种资源都不多,仅仅靠陆大人和贾溪,确实做不了这许多事情。

“皇上的许多赏赐摆在侯府,侯府也没有女眷,我换成银钱做什么,难道还需要问过付将军?”

墨炀盯着张着嘴巴喃喃自语的付将军,曾经战马上驰骋疆场的一方大将,此时瘫软的像一团烂泥。

“我七岁,老侯爷带我去南越国的营地,那个时候军营清苦,你还曾教过我挽弓。”

花泠看着墨炀手搭在自己的箭上,原来这个人是老侯爷的旧部。

付将军垂目瘫坐在地上。

曾经自己也是保家卫国的男儿,面对南越强敌也从未后退一步。

为何最后也变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如果当年老侯爷不与月族通婚,东川永远打不败这雪原上的十三部落,边境的百姓也不会有一日的安宁。东川自己的孩子,为何不是东川的子民呢?”

墨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付将军,蹲下身自与他平视。

“你心中,从未放下成见,对于异族,对于你自己。”

花泠有些疑惑地看着墨炀,难道这个付将军也是月族和东川的混血?

思忖到这里,花泠不由得仔细地观察着付将军,这才发现,其实这个人不年轻了,散落的头发有些花白。

“月族人都是妖孽,他们活该代代为奴为妓,最后一个巫女死了,最后一个巫女死了,最后一个巫女死了!他们的血脉全都是肮脏的!他们害死了我的全家!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就是在屠杀中被人当做牛羊烤着吃掉的。你这个小崽子知道什么!”

花泠眉头紧蹙,墨炀应该也是不想杀他的。戎马一生,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天大的仇恨,那你为何,还要和阿古尔合谋,断了我的补给?”

墨炀不屑地笑了笑,这世界上想要他这条命的人太多了。

付将军闭口不言,垂着头不再做声。

“因为三皇子许诺你权力,王爵,让你有机会接触到阿古尔。是吗?”

陆游之突然灵光一闪,上前几步大声质问。

“呵呵呵呵,太晚了,太晚了。”

“杀了我又怎么样,墨炀你能活多久,雾川石散,那可是雾川石散!东川人拿它当毒药,还妄图找什么解药。”

“那是邪术,需要献祭!是拿命换命之法!拿命换命之法!别说那女人八成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他还有没有气力与你心意相通,哈哈哈哈哈哈。该死,该死!”

墨炀挥挥手让亲卫待下去好生看管,可是付将军最后的疯话却让他不自觉地看向了花泠。

花泠没有紧蹙,付将军这糟老头子真是反派死于话多!

“邪术?”

陆游之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清楚头脑,他分明记得夫人曾经说过,只要找到月族巫女,此毒可解。

“那个......这老头胡说八道的。”

花泠见墨炀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开口道。

“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墨炀走到花泠面前,居高临下地挑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