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算。”阮萤双手托腮坐窗边,嘴里念念叨叨,“你说他这话的意思是,我说不是就不是,还是在回答我之前说的,我说我是他半个病人那就是半个病人。说出的话等于泼出的水,覆水难收。”

有些时候,阮萤不得不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语言艺术而表示佩服。

坐在她对面的司念听着她从进咖啡馆后,就一直在重复的这两句话,淡定的抿了口咖啡进行点评,“这位陆医生说话有点意思。”

虽然陆遇安话不多,但她能感觉出来,这人也蛮有意思的。

司念看她苦恼的模样,笑了下,“你要真想知道,打个电话问问他就行了?你不是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算了。”阮萤想了想,“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司念瞅着她,“还是说他有女朋友,不能接半个病人的电话?”

阮萤听着她话语里的调侃,没忍住笑,“女朋友应该是没有,但我打电话去追问,陆遇安难道不会怀疑我的心思?”

闻声,司念琢磨了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沉吟,注意力偏移,“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女朋友,我记得你出院那天跟我提过,这位陆医生不单声音好听,人长得也很帅。”

阮萤解释,“我之前听到过病人家属打探他的情况。”

那是晚上,阮萤睡不着到外面吹风散心。恰好碰到有家属询问护士,旁敲侧击问陆遇安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说自己有个侄女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和陆遇安很般配。

护士说不清楚陆遇安喜欢什么样的,但他没说过他有女朋友,假期时间也大多在医院。

听阮萤这么一说,司念道:“那不是应该没有,是肯定没有。”

司念分析,“假期时间都在医院,医生平时工作就很忙。要是放假他有女朋友也不陪,人就算是长得再帅声音再好听,女朋友也早跑了吧?”

谁会愿意找个忙得要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工作的人谈恋爱。

阮萤一噎,本想认可她这段话。面前却很突然的浮现陆遇安那张五官都尤为优越的脸。细细来说,陆遇安的长相,其实不单单只能用帅来形容。他长得,比靠脸吃饭的大明星还能“吃得多”。

思及此,她反驳,“那也不一定,万一有的人就喜欢呢?”

司念默了默,眨眨眼说,“那我只能说,对方可能就喜欢长得帅还不回家的男人。”

之后几天,阮萤窝在家里给司念新接的广播剧配音。

配好发给司念,阮萤收到她妈李女士发来的消息,问她忙不忙。

阮萤点开日历看了眼,今天又是周六,李女士不用上课。

她没多犹豫,给李女士拨了个电话。

“喂——”耳边响起李女士精气十足的声音,“萤萤。”

阮萤弯唇,拖着腔调,“妈,没在备课吧?”

李女士傲娇,“我在备课的话,可不会接你电话,我很专注的。”

阮萤失笑,“是是是,我们李女士是敬业又专注的人民教师,今年优秀老师评选应该又是您吧?”

阮萤妈妈是高中历史老师,日常比较空闲的缘故,她最近几年还兼当班主任。

“又来。”李女士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声线里挟裹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母女俩唠嗑着,李女士关心阮萤的生活,知道她万事以工作为先,叮嘱她忙也要适量,把生活放在首位。

她从不需要阮萤有多大出息,开开心心就好。

阮萤一一答应下来,“知道啦妈妈。”她跟李女士撒娇,“你呢,最近班里有没有调皮的学生,有的话你记下名字,等我回家了我替你好好教育教育。”

李女士嘁她,“胡说八道什么,我学生都很乖的。”

阮萤笑笑,“那就好,他们要是调皮惹你生气,你就告诉他们,你女儿超凶,回家了会找他们算账。”

“知道了知道了。”李女士被她说的忍俊不禁,“今天在做什么呢?没有跟朋友出去玩?”

阮萤嗯声,“好不容易放次假,想在家多待会。”

察觉出李女士的欲言又止,阮萤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李女士叹了口气,“我刚刚想起来,今天是你崔叔叔生日。”她顿了顿,“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你崔叔叔?”

阮萤微怔,缄默片刻才出声,“知道了,我晚点跟崔叔叔联系。”

李女士:“行,他工作忙,吃饭都是对付着来,你有空就陪他吃个饭。”

阮萤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须臾,才再次点开,给崔治发消息。

崔叔叔全名崔治,是阮萤爸爸生前并肩作战的同事。

几年前,阮萤爸爸去世后,阮萤和李女士多亏他照拂。

阮萤不是北城人本地人,但在这边待过很多年。后来父亲去世,她才和李女士回了江城。

上大学她才又来了这边。之后几年,崔治对她照顾颇多。

父亲去世后,崔治在阮萤这儿,算得上她的半个亲人。

直到几个月前,两人因为崔治女儿的事吵了一架。之后,他们就没再怎么联系。

确定崔治今天也在上班后,阮萤换了身衣服,收拾收拾出门。

她眼睛好的差不多了,周一复查过后就准备上班。现在不戴墨镜出门,眼角的痕迹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出门后,阮萤先去熟悉的店订了个蛋糕,转而去商场挑礼物,才掐着时间点去警局。

崔治是名人民警察,还没退居二线,一直都还在警局上班。

夜色蒙蒙,深秋一到,晚上就比寻常时候要冷一些了。

陆遇安刚从医院离开,就接到表弟陈净扬的求助电话,让他去警局签字保他。

陆遇安见怪不怪,“没空。”

陈净扬:“哥!你是我亲哥,今天是周末你肯定有空。”

他委屈巴巴道,“这回真不是我主动惹的事,是那帮人欺人太甚,几个大男人在酒吧为难两个女孩子,我看不下去才插了一嘴。”

陆遇安帮他说完,声线偏冷,“然后就被警察抓了?”

“……”陈净扬摸了摸鼻尖,心虚不已,“这谁能想到他们还动手呢,那我总不能站着挨打,得还击对吧,不然会很丢我们陈家人的脸的。”

陆遇安:“……”

知道他要拒绝,陈净扬连忙说,“哥,姑姑昨天给我打电话,喊我去家里吃饭。”

陈女士是陈净扬对付陆遇安的杀手锏。

陈女士对陈净扬这个外甥,宠爱有加。再加上陈净扬在长辈面前嘴甜,确确实实很招人喜欢。

前不久,陆遇安因为没搭理陈净扬,被陈净扬在陈女士耳边洗脑,给他安排了好几个相亲对象。

察觉到陆遇安有所松动,陈净扬加了把火,“哥你要不能来的话,我就只能找姑姑来警局保我了。”

陆遇安正要说话,听到陈净扬那边传来的声音,“陈净扬,电话还没打完?过来再做次笔录。”

陈净扬转头,边应边嘀咕,“我靠,警局什么时候有这种美女。”话落,他着急问,“哥,你到底能不能来,警察催我挂电话了!”

陆遇安眉峰微蹙,“地址。”

“……”

-

周六算不上是警局最忙的时候,但要处理的事故,确确实实也比较多。

阮萤到警局的时候,崔治恰好带着徒弟和其他警员出任务去了,不确定几点能回来。

警局的人都认识阮萤,也知道她。不是陌生环境,正好也没什么事,阮萤索性坐警局等着。

不过她没想到,她会在警局看到陆遇安。

树影斑驳,院子里明亮的灯光照着,地上有倒影。

冷风刮过,枝叶摩擦沙沙作响。

警局里面闹哄哄的,阮萤在里面待了会,走到院子里透气。

她坐在树下,仰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听着沙沙声在想,这棵树是什么时候种的,种的时候她好像在现场。

还没想出来,她先听到传到耳朵的脚步声。

阮萤偏头去看,看到从夜色下走进的人。

那一瞬间,她觉得陆遇安是携绻着月光来的。院子里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衬得清冷落拓,皎洁似明月。

两人目光遥遥交汇。

阮萤还没来得及出声,陆遇安皱了下眉头,“怎么在这?”

他嗓音沉而哑,带着短促喘息。

阮萤很明显的,被他这道声音抽走了两分思绪。缓过神,她才开口,“来看个人。”

闻言,陆遇安颔首了然。

“你呢?”阮萤看他,眼睛清亮,“是有什么事吗?”

陆遇安低眸,目光放在她身上,“来接个人。”

一分钟后,阮萤破案了。

她完全没料到,那个在警局咋咋呼呼跟人吵架的男孩子,是陆遇安的弟弟。

这俩人性格反差有点大。

处理好签完名,陆遇安瞥了眼旁边的陈净扬,和阮萤说了句,“先走了。”

阮萤应声。

一侧的陈净扬忽而嗅到八卦的模样,眼睛亮亮的看着阮萤,“哥,你认识这位美女姐姐?”

陆遇安没理他。

陈净扬笑嘻嘻问,“姐姐,你和我哥什么关系呀?是朋友还是——”

阮萤本想说自己是陆遇安的病人,可一想到他上周说的那句“你说了算”自己还没破案后,她把“皮球”给踢了回去,“你问你哥。”

陆遇安意外看了阮萤一眼。

听到这话,陈净扬瞪大了眼睛,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心领神会道:“我知道了。”

阮萤茫然,他知道什么了。陆遇安不是一句话也没说吗。

正想着,陈净扬朝她伸出手,很是自来熟,“姐姐既然是我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

“我知道。”阮萤和他握了下手,“陈净扬。”

陈净扬欸声,坦**自然,“对,我叫陈净扬,陆遇安的表弟。”

阮萤笑笑,告诉他自己名字。

“姐姐你是这儿的警察?”陈净扬从进警局就注意到她在了。

阮萤:“不是。”

陈净扬哦了声,还想再问,忽然听到陆遇安冷冰冰的声音,“陈净扬,你还想不想走?”

下意识的,陈净扬住了嘴。

陆遇安扫了眼安静下来的人,把视线转到阮萤身上,“不用理他。”

他顿了顿,想起来问,“周一复查?”

阮萤意外他记得,她点点头,随口道,“你那天上班吗?”

陆遇安垂眼,定定看她一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