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一直没关, 黑漆漆的,只有投影仪折射出的光。

司念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阮萤捧着手机笑开花的模样, 手机灯光照拂她脸庞,在黑暗笼罩下,格外诡异。

阮萤闭眼缓了缓,睁开看她,“我觉得——”

司念捋了捋, 并不是很意外, “这不应该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吗?”

阮萤挑眉,“……我哪有那么自恋。”

司念唇角上翘,笑着靠她肩上, “我允许你这么自恋。”

她点开她手机里自带的相机前置摄像头, 示意她抬眸, “你这张脸, 陆医生能坚持这么久不心动已经很牛逼了。”

“……”阮萤盯着镜头里自己看了几秒, 为陆遇安辩解,“他没这么肤浅。”

司念嗯哼,“即便不是因为你这张脸喜欢的,他看到你这张脸,肯定也会有所偏爱。”

更何况阮萤长得不是一般好看,她是明艳的大美女类型,一眼惊艳, 第二眼再看还是会让你发出她五官真精致的感叹,她是个经得起推敲的美人。

虽说陆遇安对阮萤心动, 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可人对好看的事物,确确实实会多一点点的关注。

当然,如果阮萤不是陆遇安喜欢的类型,那多出来的这一点关注,在他们朝夕相处中也会消失殆尽。

司念想告诉阮萤的是,“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无论陆医生是不是肤浅的人,他都会喜欢上你。”

说着,她忍俊不禁,“就跟我一样,虽然我们是不一样的喜欢。”

阮萤被司念的话逗笑,眉眼一弯,“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两人乐了会,司念好奇,“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阮萤点开陆遇安发给自己的排班表给司念看,悠悠道,“随机应变。”

她不确定陆遇安对她的喜欢有多少,也不确定他对自己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司念:“加油,早点把陆医生拿下,以后看病有熟人。”

阮萤白她一眼,强调说,“……你现在、以后都不会生病。”

-

翌日上午,阮萤起得还算早。

窗外翠绿的枝叶被耀眼的阳光照着,柔软又锋利。冬日难得有这种好天气,阮萤瞟了眼桌上的小闹钟,决定在上班前去趟医院。

陆遇安今天正常上班。

阮萤的病基本好得差不多了。

去医院之前,她还在小区附近买了一束花和两份果篮。

抵达医院,阮萤本想给陆遇安发个消息问他忙不忙。

转念一想,星期一没有上班族不忙,她也不是专程过来找他的。

到六楼住院部,阮萤和护士打过招呼,去了趟琪琪病房,而后抱着花去了云初奶奶病房。

昨晚吃饭时候她和云初聊了两句,知道她奶奶的情况,所以她过来探望探望。

阮萤到的时候,云初正好在给削苹果。

看到她出现,她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阮萤嗯了声,把花递给她,“我过来看看,奶奶情况还好吗?”

云初微怔,低眸看着面前的花片刻,倏然一笑,“还好。”

她抿了抿唇,示意阮萤坐。

等阮萤坐下,她给奶奶介绍,“奶奶,有人来看您了。”

云奶奶刚刚就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这会听云初这么一说,连忙朝阮萤伸出手,“是囡囡的朋友吗?”

阮萤愣了下,忙不迭跟老人握住手,温声道,“是的,奶奶我叫阮萤,您叫我萤萤就行。”

云奶奶笑呵呵地应着,凭着感觉拍了拍她后背,“好好好。”

云初在旁边听着,看着两人交流,眼眶微热。

陪云初奶奶聊了会,老人有些困了。

等她睡下,阮萤和云初走出病房。

“我没想到你会来。”云初望着阮萤,实话实说。

阮萤莞尔,玩笑道:“有打扰到你们吗?”

云初:“当然没有。”

她笑了起来,轻声说,“谢谢。”

云初在这座城市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这几年过得也相对封闭。所以阮萤能来,她意外又惊喜。

阮萤笑容灿烂,看上去温婉动人,“你不觉得突兀就好。”

“不会,我和奶奶都很欢迎。”云初瞧着她,没忍住笑,“你待会要去上班吗?”

“要的。”阮萤道,“我上班地点在这附近。”

说着,阮萤看了眼时间,“奶奶这个点睡觉,待会不吃午饭吗?”

云初:“她早上吃得晚,也没什么胃口。”

阮萤了然。

她做完手术时,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你呢?”云初主动询问,“你跟陆医生约了一起吃饭吗?没有的话,我们一块吃个饭?”

她重点强调,“就我们俩。”

阮萤眉梢轻扬,视线挪至她楚楚动人的脸庞,“好呀。”

考虑到云奶奶一个人在医院,两人没敢走远,只在医院食堂吃的。

医院食堂分两层。

一层是病人家属等人用餐的地方,二楼是职工食堂。

到食堂坐下,云初才想起来问,“你今天过来跟陆医生见面了吗?”

听到这话,阮萤忍俊不禁,“还没有,我刚到护士站打招呼时有护士说他去手术室了。”

云初告诉她,“我也就他早上查房时候碰到过。”

阮萤应声,“我知道。”

她呷了口温热的水润嗓,“我来医院不是特意找他的。”

云初怔了怔,低低说,“那就好。”

她不希望阮萤抱着失望而归。

两人吃着,聊着。

医院食堂的饭菜味道一般,两人都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

看时间差不多,阮萤跟云初说了句,回电台上班。

“阮萤。”看她要走,云初喊了句,“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萤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这事,“当然。”

她迅速拿出手机,“我扫你。”

交换联系方式,阮萤驱车回了电台。

云初在楼下晒了会太阳,才慢吞吞折返回病房。她刚到走廊,看到靠在墙上休憩,等自己的人。

……

-

陆遇安上午有台手术。

结束时,已经中午一点了。他揉了揉僵硬的手腕,抬脚往办公室走。

“陆医生。”薛景胜跟在他身后,准备点餐,“你中午想吃什么?”

陆遇安昨晚熬了夜,这会刚做完手术,没什么胃口。他摇了摇头,嗓子沙哑,“不用替我点,你们点就行。”

薛景胜习惯了他这样的安排,无奈道:“要不先点回来放着?饿了热热再吃?”

“不用。”陆遇安笑笑,“我晚点自己去吃。”

闻言,薛景胜不再勉强。

他招呼着其他几位没吃饭的医生护士,一起点餐。

有些累了。

陆遇安走进办公室,忽然想到点什么,拎出手机点开。有几条未读消息,但没有阮萤的。

看她安安静静的微信头像,陆遇安微抬眉眼,低眸问她:「去上班了吗?」

消息发出,陆遇安往办公位走。

还没走近,他便看到了搁在桌面的熟悉logo袋子,袋子上还贴了一张便签。

陆遇安阔步走过去,看清便签上的文字。

【——陆遇安医生定制款,吃了饭再喝。】

字不是熟悉的。

陆遇安却依旧盯着看了许久。他无声勾了勾唇,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陆医生,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毕凯旋从外回来,指着他桌上的那杯外送咖啡,“怎么又是这家给你送咖啡?”

他义正言辞强调,“我可是问了啊,这家如果不是熟人下单,超三公里就不配送的。”

闻声,陆遇安睇他一眼,没搭腔。

“欸,陆医生,说句话,别装傻。”毕凯旋指着便签上的字,“还有这个,我刚从手术室出来时本来想喝的,看到这便签内容我都不敢喝了。”

陆遇安瞥他一眼,淡淡道,“你想喝什么?我请。”

话落,毕凯旋还没回答,外面传来小小的嘈杂声。两人回头去看,是有外送的咖啡和甜品。

“咦——”毕凯旋扬眉,“怎么和你面前这家的logo一样,是同一家的?”

他疑惑,“那你的为什么提前到了?”

陆遇安站在原地看了数秒,喊住于惜玉:“于护士。”

于惜玉:“陆医生,怎么了?”

陆遇安指了指旁边的咖啡甜品,嗓音低低,“她让人送的?”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都清楚。

于惜玉点了点头,把阮萤的想法转述给陆遇安,“阮小姐说是为了感谢她住院期间大家对她的照顾。”

陆遇安听着,微微颔首,“知道了。”

他叮嘱,“动静小一点分给大家。”

于惜玉应声。

蓦地,陆遇安想到点什么,“她几点到的?”

于惜玉:“十一点的样子,她还去看了琪琪。”

毕凯旋没听清楚两人说的话,困惑不已,“你跟于护士打什么哑谜呢?”

陆遇安拉开椅子坐下,把便签拿下放在抽屉,才掀起眼皮看他,“你不去拿咖啡?”

“……”

毕凯旋:“咖啡不要紧,你的秘密要紧。”

陆遇安无言,再次点开阮萤微信头像。

刚点开,阮萤的消息回了过来:「你刚结束手术?」

阮萤:「嗯,我到电台啦。」

陆遇安敛睫:「怎么突然想请他们喝咖啡。」

阮萤:「不突然呀。」

阮萤捧着手机告诉他:「只是舍不得看陆医生没咖啡喝。」

阮萤请陆遇安科室同事喝咖啡,一方面确实有感谢的意思在。

当然另一方面,是她自私的想法。她怕陆遇安同事没注意到上面的便签,困倦时喝了他的。

喝杯咖啡没什么要紧的,同事之间很正常。

只是阮萤会心疼。

所以她一举两得,请科室的人一起喝。

看到她发来的话,陆遇安眼前能浮现她说这话时的神情,眉眼是上扬的,瞳仁里满是诚恳。

她越是这样,越让你无力招架。

思及此,陆遇安无奈一笑:「破费了。」

阮萤:「倒还好,我这应该算是在给咖啡馆做宣传。」

陆遇安:「我的是提前送到的?」

阮萤:「量太大,他们的做的比较久。」

所以她给司念打了个电话,让她安排人先把陆遇安的送到医院。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着。

毕凯旋在旁边时不时瞅一眼,心里头有了猜测。

到陆遇安放下手机,他滑着椅子到他旁边,“透露一下,跟谁聊天?”

“……”陆遇安冷漠地瞧他一眼,“你不去休息?”

毕凯旋:“晚点再去。”

“随你。”陆遇安拿起桌上咖啡,“我去食堂吃饭。”

-

走到食堂,陆遇安恰好碰到熟悉的厨师在。

对医生不按时用餐这事,医院的人都见怪不怪。

“陆医生,吃点什么?”

陆遇安其实不爱吃鱼,可这会莫名想到了阮萤,他自顾自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还有鱼吗?”

厨师愣了下,连忙道:“你要吃的话当然有,你去坐会,我给你单纯做一份。”

陆遇安笑笑,“好,红烧的,不要香菜。”

“你不是吃香菜吗?”厨师诧异。

陆遇安:“嗯,今天的不要。”

厨师狐疑看他数秒,确认他没开玩笑后,回了后厨。

陆遇安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阮萤刚给他回了条消息,找他确认琪琪的生日。

之前阮萤问过院长琪琪的生日,就在这周末,但她怕自己记岔,和陆遇安最后确定一下更好。

陆遇安:「是周日。」

阮萤:「她有没有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陆遇安:「之前提过。」

阮萤:「是什么?」

消息发出,阮萤接到陆遇安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她先听到陆遇安低沉沙哑的声调,“她没去过游乐园。”

阮萤明了,“那她能离开医院吗?”

“我会去申请。”陆遇安说完,唤道,“阮萤。”

阮萤:“啊?”

陆遇安望着窗外夺目的太阳,想到她的明媚的笑脸,低声道:“那天有空吗?”

阮萤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陆遇安的意思,她抿着唇角,望着电脑屏幕跳出的广告弯了弯眼睛,故意问,“不确定,怎么?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带琪琪去游乐园?”

陆遇安嗯了声,郑重其事地问:“愿意吗?”

明明只是问她愿不愿意去游乐园。

可“愿意吗”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透过电流传到阮萤耳朵时,她产生了一种,这人在求婚的错觉。

心脏跳动频率在变快。

阮萤偏头,一侧小镜子里的自己,耳朵泛起了红晕。

她深吸一口气,含糊道:“我考虑一下,晚点告诉你。”

陆遇安低低一笑,“好。”

话落,厨师把他点的菜送来。

阮萤听到两人对话,诧异不已,“你现在才吃饭?”陆遇安应声。

说到午饭,阮萤忍不住说,“你知道我中午跟谁一起吃的?”

陆遇安:“琪琪?”

“不是。”阮萤道,“云初,我们俩在医院食堂吃的。”

陆遇安稍有意外,正要开口,阮萤突然一本正经喊他,“陆遇安。”

“嗯?”他音调偏低,听起来格外性感。

阮萤拿着手机换了边耳朵,舔了舔唇,“职工食堂的红烧鱼真的比普通食堂的要好吃吗?”

陆遇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垂眸望着端上桌的红烧鱼,“中午在楼下食堂吃了?”

“吃了。”阮萤叹了口气,“不好吃。”

陆遇安莞尔,“楼上的好吃一些。”他顿了顿,说,“明天中午还想吃吗?”

阮萤想了想,“隔几天再吃。”

陆遇安:“好。”

正说着,林瑜英从办公室出来。

“阮萤。”注意到她在打电话,她轻声,“打完来我办公室一趟。”

“……”

两人安静片刻,阮萤道,“我去忙啦。”

陆遇安:“嗯。”

挂了电话,阮萤在位置上思考了一分钟,也没能想出林瑜英找自己是要做什么。

她放弃挣扎,扭头往她办公室走。

-

从林瑜英办公室出来,阮萤不经意看手机,发现陆遇安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一张,红烧鱼的照片。

阮萤盯着看了会,忽然想到刚刚电话里他问自己周日有没有空的事。

呆坐了一会,阮萤找出许久没用的手账本。趁着正式上班时间没到,开始弄东西。

谭雪儿一到工位,就发现阮萤在折腾手账。

她疑惑地看着,“阮萤姐,你干吗呢?”

阮萤:“做手账啊。”

“……”谭雪儿一噎,“我意思是,你手账做的怎么那么像工作表啊。”

阮萤点头,“你眼力不错,就是工作表。”

“?”

谭雪儿懵神,“你做这个干吗?我们的工作时间不是固定的吗?”

他们不会有每日排班表,他们的上班时间,根据国家法定来就好。偶尔会有加班,但也都是口头通知。

阮萤:“发给朋友的。”

她做出来当然不是给自己看的。

谭雪儿正想问给哪位朋友,阮萤朝她摆摆手,“你帮我在抽屉找找我之前有一卷紫色小兔的封口贴。”

谭雪儿:“……好的。”

折腾了小半个钟,阮萤终于把她一周的日程手账做完。

做好,她拍照发给陆遇安。

刚发出没多久,陆遇安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医护人员的午间休息时间是充足的。

只要没有突发状况,手术做完,他们中午是能睡午觉的。

阮萤消息过来时,陆遇安刚眯了二十多分钟醒来。

手机一震,他点开,入眼的是一份花哨却排版很规整,字迹娟秀有力的日程表。

是未来一周的。

阮萤字写得很漂亮,陆遇安一直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她手账也做的这么漂亮。

阮萤的日程表,备注了日期时间,以及工作安排。

以及她特意圈出来的周末两天,这两天她有另外加一个备注。

周六写的是待定。

而周日的旁边,从零点至二十四点,她写的备注是——听陆医生安排。

定定看着这份日程表许久,陆遇安眼里有了笑。

很突然,他很想再听一听她声音。冲动使然,陆遇安再次拨通阮萤电话。

“喂——”到正式上班时间,阮萤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陆遇安?”

“是我。”陆遇安应着,缓缓道,“我收到了。”

阮萤嘴唇微张,啊了声,“我知道呀,你看手机就能看到。”

“……”陆遇安缄默少顷,低问,“怎么忽然想做这个?”

“嗯?”这个问题,阮萤很好回答,“礼尚往来呀。”

她提醒他,“你给我发了,我也得回你一份不是吗?”

陆遇安心领神会,声调微沉,沙沙哑哑地像在勾引阮萤,“周六想做什么?”

阮萤想到自己写的‘待定’二字,嘴比脑子更快,“你问这个,是想约我吗?”

话音落下,两人都静了下来。

阮萤懊悔,她好像有点太直接了。可对陆遇安,她又觉得直接才最有用。

正胡思乱想着,阮萤听到陆遇安的笑声。

他的笑声比他说话声更勾人,酥酥麻麻的,隔着电流也能灼热她的耳朵。她心脏跳动再次有了明显的起伏,似微风拂过枝叶一般,碰撞出流动的声音。

阮萤下意识出声,“你——”

她正想问陆遇安笑什么,他先开了口,“怎么这么聪明。”

阮萤一怔,不太确定地问,“什么意思?”

“猜不到?”陆遇安配合她。

阮萤抿嘴,感觉自己一颗心被他吊的七上八下的。

她正思考自己是继续装傻,还是直接反问回去,陆遇安忽然喊她,“阮萤。”

阮萤:“……在。”

陆遇安被她逗笑,直白坦**地说,“是在约你。”

说完,他征询阮萤意见,“给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