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肌肤相贴那一刻, 阮萤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脸颊比陆遇安手背靠过来之前,更烫。

甚至让她产生一种, 自己当下在发高烧的错觉。

近到他们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肌肤上的滚烫呼吸。

这不是阮萤第一次和陆遇安有肌肤的接触。

可她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和前面几次都不太一样。上回,她喝醉了。陆遇安顺手牵了她,再上次, 好像是给她做检查。

陆遇安手背没在阮萤额间停留太久。

他只用手给她量了量体温, 便挪开了。

“有点烧。”陆遇安蹙着眉头, “能请假吗?”

阮萤耳廓泛起红晕,脸颊比一分钟前更甚。她缓慢回神,心跳有些快, “不太好。”

如果不是特别的突**况, 阮萤并不想耽误工作。

她工作算不上多特别, 但每天会在直播间收听的, 大多是“老朋友”。他们等自己一天, 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看陆遇安脸色不太好,阮萤抿了抿唇,温声道:“我下了班再去医院找你吧?”

陆遇安低垂着眉眼看着她,“待会把药吃了,然后——”

“然后什么?”阮萤眼睛亮灿灿地望着他。

陆遇安瞧着她红透了的脸,喉结微动,“多喝热水。”

听到这话, 阮萤忍俊不禁,“原来医生也得说这句话。”

“嗯。”陆遇安回答她, “热水效果好。”

阮萤唇角弯弯地笑,嗓子沙哑的不像话,“知道了。”

陆遇安听着她的声音,紧锁的眉头没能松开,“我先回去上班,有事打我电话。”

她嗓子比寻常感冒时要痛很多,因为职业的原因,阮萤对嗓子比较看重。

如果不是这几天忙,她其实早就去医院检查了。她依稀记得,上回自己感冒引发了炎症,病了大半个月才好。

“阮萤姐。”谭雪儿看她下去后拎了药回来,“你去药店了?”

她把陆遇安给自己的药拿出看了看,除了有简单的感冒药外和体温计外,还有润嗓子的喉片,以及一盒她非常熟悉的消炎药。

阮萤怔了怔,有些意外陆遇安只从自己给他简单的描述中就能发现她呼吸道有所感染。

她盯着那盒药片刻,才就着热水喝下。

看她喝完,谭雪儿才再次开口,“你这个药和上次去医院开的好像啊。”

她也记得阮萤上半年来势汹汹的那次生病。

听到这话,谭雪儿傲娇:“那当然啦,上次是我陪你去的医院呀?”她觑着阮萤,“阮萤姐,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关注。”

阮萤被她逗笑,笑得喉咙痛。

看她这么难受,谭雪儿忧心忡忡的,“你别说话啦,再喝点热水吧。”

阮萤无奈答应。

之后大半天,两人都用文字来做工作交流。

晚饭时间,阮萤没什么胃口,没和同事们一块出去吃饭。

她趴在桌上休息,头和喉咙吃了药也没怎么好转,甚至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阮萤强撑着精神,把直播内容检查了两遍,确保无误后,才趴桌上休息。

刚趴下,她手机震了震。

阮萤睁开眼,是陆遇安发来的消息,问她感觉怎么样。

盯着这条消息,阮萤缓慢回复:「好了点。」

陆遇安:「量下|体温。」

阮萤:「哦。」

阮萤拿出陆遇安给她送来的体温计,量了量。

温度计几分钟就能好。

量好,阮萤看了眼,三十八度多。

纠结了会,阮萤回复陆遇安:「三十七度五,一点点烧,应该还好吧?」

陆遇安刚忙完回办公室,看到阮萤告诉自己的具体数字,无奈地摘下眼镜。

他中午感觉没有出错的话,阮萤发烧的温度不会是这个数字。

只不过,陆遇安很清楚阮萤的个性。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也有点儿倔强的人。如果不是完全撑不下,她根本不会愿意在关键时候请假。

陆遇安敛眸,打出“你把温度计拍给我看看”这行字。

蓦地,他又删除。

他不想给阮萤压力。

等了会,阮萤等到陆遇安消息回复:「再多喝几杯热水,下班跟我说。我晚上不忙。」

阮萤:「嗯。」

放下手机,阮萤趴桌上休息。

等谭雪儿他们吃完饭回来时,阮萤已经迷迷瞪瞪睡了一觉。

“阮萤姐。”谭雪儿拎着给她打包的粥放她桌上,“你好点了吗?”

阮萤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话难受,“好点了。”

“……”

晚上直播,阮萤一开口,便有不少在线听众留言。

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要好好休息之类的。

阮萤欣慰笑笑,告诉大家自己没事,而后一如往常的跟大家聊天分享故事。

唯一有点儿不一样的是,往常一晚最多推两首歌曲给大家,今晚阮萤推送了三首。

-

十一点。

阮萤刚从直播间出来,便看到陆遇安在十分钟前给自己发的消息。

陆遇安:「我在楼下,穿多点再下来。」

“阮萤姐。”谭雪儿跟在阮萤身后,“你怎么不走了?”

阮萤回头看她,侧了侧身让她先过。

谭雪儿狐疑,“你笑什么?”

她注意到阮萤脸上虚弱的笑。

阮萤唇角微弯,艰难开口,“没什么。”听到她非常磁性的声音,谭雪儿哎哟了声,心疼不已,“你还是别说话了。”话落,她想起来问,“要不我现在陪你去急诊那边看看?别严重到跟上次一样就麻烦了。”

阮萤看她焦急模样,点开备忘录打字给她看:不用,有朋友在楼下等我,我和他一起去医院。

谭雪儿这会正紧张着阮萤身体,也没注意到她敲下的“他”是男性的他。

她叮嘱道,“那行,周末要是没有好转,你就请假在家休息几天吧。节目有我们呢。”

阮萤:好,你到家跟我说一声。

谭雪儿朝阮萤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收拾着东西下班。

阮萤到楼下时,一眼看到陆遇安停电台门口的车。

冷冽的寒风吹得脸疼,她急忙朝陆遇安的车走,还没走近,车里的人下来,到副驾驶这边给她开了车门。

阮萤脚步一顿,陆遇安偏头看她,目露困惑,“阮萤?”

阮萤回神,弯腰上车,“谢——”

话还没说完,她对上陆遇安目光深深的眼睛。

她轻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闭上嘴。她目前的状态,不宜出声。

上了车,两人相继沉默。

阮萤是不能说话,陆遇安是暂时不想和她交流。

他脸色算不上难看,但也绝对称不上温润。

抵达医院,陆遇安给阮萤带路,往呼吸内科走。

这会是下班时间,阮萤跟着他穿过急诊,有些惊讶,“陆遇安。”

陆遇安回头。

阮萤往后指了指,拿出手机打字:我们不去急诊吗?

陆遇安瞅着她手机屏幕的字,低低道:“呼吸内科有同事在,找他看。”

阮萤惊讶间隙,他们已经抵达呼吸内科的医生办公室了。

“来了。”看到陆遇安,医生熟稔地和他打招呼,“病——”

他刚说一个字,余光注意到了陆遇安身侧的阮萤。他瞪圆了眼,非常意外,“这位是你让我留下来加班帮忙看的病人?”

陆遇安没理会他的详细论述,给阮萤拉了张椅子,“她在发烧,拿根体温计给我。”

贾智明被他的话一噎,无言地抽了根体温计递给他,“你都知道情况还找我干吗?”

陆遇安把温度计给阮萤,“量一下。”

说完,他才回答贾智明问题,“她呼吸道有问题。”

陆遇安是懂一些。

可术业有专攻,呼吸道贾智明最了解,他是内科这边的王牌医生。

听到这话,贾智明挑了挑眉。

他瞅着陆遇安看了会,把目光转至阮萤身上。

阮萤察觉到贾智明看自己的奇怪目光,拘谨地朝他笑了笑。

贾智明明白过来,唇角微勾,拿过一侧的仪器,“我给她检查,还是你给她检查?”

他问陆遇安。

陆遇安神色寡淡睨他一眼,“等等。”

贾智明知道他要等什么。

几分钟后,陆遇安接过阮萤的体温计。

“三十八度六。”他语气沉沉报出正确的数字。

“……”

阮萤微窘,隐约觉得陆遇安这个数字,是报给自己听的。

她讪讪低下头。

陆遇安看她这样,话不忍说重。

他把温度计还给贾智明,“检查吧。”

贾智明鄙视地睇他一眼,低低道:“欠我一顿饭。”

陆遇安:“嗯。”

贾智明趁火打劫:“……大餐。”

陆遇安没理会他,嘱咐道:“她工作用嗓子比较多,开药注意点。”

不能有太多刺激性的药物。

贾智明:“……知道。”

-

阮萤的感冒,比她想象要严重。

和初春那场病差不太多,呼吸道感染,白细胞过高,为防止呼吸道感染成肺炎,先挂两天水看看情况。

“还痛吗?”

等待护士拿输液药水过来前,阮萤听到陆遇安问了句。

他问的是刚刚抽过血的伤口。

阮萤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生病转动就很慢很慢,她反应迟缓地点头,又摇头。

陆遇安盯着她,正要说话,护士过来了。

阮萤把手给护士。

护士抓着她手背看了看,嘟囔说,“手背血管不太明显啊。”

阮萤当然知道。

她的血管特别细,对扎针护士来说,非常有挑战性。

蓦地,阮萤听到陆遇安的声音,“我来。”

护士一愣,认出他之后有些许惊讶,“陆医生?”

陆遇安应声,接过她手里的针头,低低道:“去忙吧,我看着她。”

护士呆了呆,吃惊地啊了声,“好的,有需要喊我。”

等护士走后,阮萤看向俯身弯腰靠近自己找血管的人,嘴唇翕动,“陆遇安。”

陆遇安撩起眼皮,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扎针技术还不错。”

“……”

阮萤眼睫轻颤,抿了抿唇闭上眼,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他。

陆遇安看她紧闭的双眸和嘴唇,像哄小朋友似的,“放轻松,一会就好。”

他借着大厅白亮的灯光找她手背血管,给她扎上。

蚂蚁轻咬的感觉。

阮萤睁开眼,陆遇安已经给她扎上针了。

注意到她眼神变化,陆遇安低问:“痛吗?”

阮萤摇头。

陆遇安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我去洗个手。”

说完,他往洗手间走。

走至洗手台,陆遇安敛下眼睑才发现,他掌心竟然有汗。

掌心薄汗明显。

陆遇安定定看了会,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唇角。

他已经很多年拿手术刀都不会出汗了。

另一边,阮萤收到司念发来的消息,问她感冒好点没有,要不要她明天早点陪她去趟医院。

阮萤单手打字回复她:「我已经在医院挂水了。」

司念:「一个人??我现在来陪你。」

阮萤:「不是。」

她正要补充说和陆遇安在一起,司念的另一条消息进来:「陆医生的医院?他在医院陪你?」

阮萤:「嗯。」

司念:「那我确实不用过去了。」

阮萤:「……」

消息刚发出,陆遇安便回来了。

他长身而立,即便是穿着简单的大衣,也格外的引人注目。

深夜档挂水的病人不多,却也不算少。

阮萤注意到,时不时有人偷偷地在打量他。

而当事人跟没发现似的,淡定自若地坐在她身侧。

他们坐得很近,窗外的风吹进来,阮萤堵塞住的鼻子,还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浅浅淡淡的清冽气息。

有点奇怪。

阮萤正琢磨这是不是自己错觉时,旁边人出声,“喝不喝水?”

“……”

对着阮萤怔然的目光,陆遇安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句,“渴不渴?”

阮萤轻点了点头。

陆遇安起身去给她接水。

一楼正好有一次性的医用杯子,他用手腕感受着水的温度,把杯子递给阮萤。

阮萤接过,喝下。

陆遇安动作熟练地把杯子接过,搁在一旁。

挂水大厅相对安静。

阮萤没办法用嗓,陆遇安也不是爱说话的人。

两人安静坐着,谁也没打破这份静谧氛围。

不远处有对小情侣在说话,女孩应该是生病了,男生时不时把她的手接过去捂着。两人旁若无人腻歪着,很是甜蜜。阮萤看着,心情莫名好了点。

耳畔有声音,陆遇安顺着阮萤视线去看,表情微妙。

他若有所思少顷,给陈净扬发了条消息。

过了会,陆遇安正想侧头说话,脖颈处肌肤被阮萤发丝拂过,留下酥酥痒痒的触感。

陆遇安眸色渐沉,正准备调整坐姿,肩膀忽而一重——是阮萤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