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确定周若兰并没有死之后,事情反而好查多了。毕竟,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周家夫妇虽然不知道周若兰在哪,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受到周若兰托人送回来的银钱,这也是周家夫妇家中越过越好的原因。
通过送钱的人,赵晏很快就找到了周若兰的住处。
原来,当初因为杨肃官职还不算高,对于岳丈家多有仰仗,所以只敢将周若兰养在外头。
可周若兰怀孕后,心有不甘,于是私自找上门去,却没想到杨夫人强势霸道,不仅不让她进门,还威胁她离开。
杨肃不敢得罪岳家,又不愿送走外室,于是想了个法子,让周若兰假装自尽而亡。
他收买了仵作,加之周若兰只是“自尽”,倒也没有什么人怀疑。
而很显然,之后的杨府闹鬼之事就是杨肃所为,为的就是吓唬杨夫人。
这样一来,杨夫人顾不得针对周若兰,反而因为逼死了人而收敛了脾气,在杨家也再也傲气不起来。
而吴家人觉得女儿理亏,更是对杨家多有补偿。
周若兰这些年一直被杨肃养在外面,不仅为他生下了两子一女,还暗中照顾了娘家人。
杨夫人知道此事之后,又气又怒,直接打上了门,却在看到被娇养的面色红润、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的周若兰时熄了怒火。
只觉得悲凉至极。
当年她“逼死”周若兰时,也不过十七岁,新婚燕尔,就被外室打了脸才会那般冲动行事。
可冲动的后果是她惹上人命官司,遭到杨家嫌弃,娘家也因此蒙羞,她从此在杨家做小伏低,再也抬不起头来。
最重要的事,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手中沾了人命,心里又怎能不怕,怎能不悔?
尤其是她丈夫和婆婆又时时以此事敲打她,让她时常被噩梦惊醒,甚至患上心悸之症。
可到头来,周若兰并没有死!
“我替他照顾父母,操持府中事务,到头来却过得不如一个外室!”
杨夫人怒极反笑,“你用着我的银子,霸占着我的丈夫,在此处逍遥过活,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啊!”
周若兰低着头,一脸无辜地说道:“夫人,妾身也只是听从老爷的吩咐,还请夫人不要为难。”
杨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失去理智,咬牙切齿道:“既然我当年担了害死你的名头,今日我就将它做实,我绝不让你这贱人好过!”
“你要是如此可就如了她的意了!”一道声音传来,吴太傅走了进来,对女儿说道:
“当初为父就说你太过冲动,外室之事原本是你占理,可你却硬生生地坏了自己的名声,遭了算计。如今,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父亲!”杨夫人见到父亲,顿时委屈得不能自已,“女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周若兰见杨夫人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正想进屋躲一躲,却见官差闯了进来,要捉拿她见官。
“你们做什么?”周若兰大喊,“我又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难道就凭你们有权有势,就能欺负我们老百姓了吗?”
说着,她朝外头大喊:“吴太傅仗势欺人了!要打杀人了!大家快来看啊!”
“住口!”司徒明是陪吴太傅一同过来,此时见状才开口道:
“周氏,你买通客栈的小二装神弄鬼吓唬杨夫人,还买通人趁机攻击杨夫人,有杀人意图,本官捉拿你归案,你有不服,便到公堂之上说明吧!”
周若兰没想到自己做的事都被查出来了,一时吓得不敢再挣扎,只是咬着唇说道:“你们为难于我,待我家老爷回来,定会替我出头!”
周若兰被官差带走,吴太傅陪杨夫人走出来,才对她说道: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你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杨肃与她做出此等无耻之事,如此欺辱我吴家,即便他回来,我也要到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那女子心术不正犯了罪,他又能如何?你遭到杨家如此对待,便是归家,也是他杨家遭人耻笑!”
“父亲,”杨夫人惊讶地忘了哭,“您是说,我……我可以回家?”
“之前是为父错怪你了!”吴太傅苍老的脸上满是愧疚。
“为父当初以为你逼死了人,可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得不出面将此事压下来。
“为父自认为官公正,这是唯一一次以公谋私。我心中有愧,也觉得你既然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所以这些年才没有替你撑腰。现在看来,竟然是为父错了!”
杨夫人双眼通红,当初杨肃说他费了很多功夫才帮她脱罪,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出面帮了她。
她知道的,父亲最是大公无私,可为了她,却破坏了自己的原则!
而且她早该想到的,父亲这些年看似不管自己,却一直在帮助杨肃,这也是为什么杨家还对她维持着基本尊重的原因!
“父亲,都是女儿不孝!”杨夫人在吴太傅面前跪了下来。
周若兰的事错在杨肃,但她也并非无过。
她的在于太过冲动,处事不周,以致于被杨肃拿住了把柄,还让父亲也受到掣肘。
“回家吧!以后吴家就是你的依靠!”
“父亲,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虽然现在周若兰被抓了,但杨肃还生死未卜,她若是现在离开,反倒成了无理的一方。
更何况,她现在不是罪人,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到杨家,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周若兰的“死而复生”,让赵晏明白他们调查的方向完全是错误的,一时间,提刑司的气氛都变得低沉了起来。
“王爷,许侍郎家那位小姐求见。”有捕快进来禀告。
赵晏正在沉思,并没有打算见外人的准备。
“又是来打探消息?”司徒明问,这两日,那些失踪者的家眷来得太勤,让提刑司的人不堪其扰。
“许小姐说她是来见夫人的,说做了些点心送给夫人。”
赵晏这才抬起头来,说道:“让她进来。”
许嘉月进来之后才被告知君瑜不在,她又不敢将跟赵晏说话,行礼之后手足无措地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司徒明见小姑娘局促的模样,于心不忍,走上前取,“许小姐有心了,见我们辛苦还特意送吃食过来,多谢!”
听到司徒明温和的话语,许嘉月差点都要哭了。连忙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递给他,“不用谢,不用谢,这事我亲手做的,你们不嫌弃就好!”
“当然不会嫌弃,刚好我们这两日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你这可是雪中送炭了。”司徒明的玩笑话让许嘉月放松了一些。
打开食盒,里头装了满满两层的糕点,这些糕点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上头还洒了桂花,一打开就满室飘香。
“好香!”赵二第一个凑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吃食,怎么我从未见过?”
“是我老家的一种桂花糕,和别处的做法不一样。”许嘉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许小姐老家是临川府?”赵晏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啊……是、是的!”许嘉月莫名地很怕赵晏,刚刚放松的心再次紧绷起来,小声地说道:“不过我家是后来才并入临川府的,原本我们那儿是叫鹿洲。”
鹿洲!
赵晏猛地站了起来,问:“你来自路州府?”
“不不不,不是路州府,是鹿洲,林深见鹿的鹿。”许嘉月补充道:
“我小时候还是在鹿洲长大的,但是后来那一块几乎都被水淹没了,所以也就没有了鹿洲,我们整个镇子也都并入了临川府。”
“许小姐,多谢你的糕点。”司徒明高兴地看着许嘉月,“现在请你再帮我们一个忙吧!”
许嘉月欣然答应,回答家中向母亲打探情况,着重询问父亲或者伯父有没有欠下风流债。
“自然是没有的,你伯父和父亲都不是风流之人。”许母说道。
“真的没有吗?母亲,其实伯父那个院子我小时候偷偷进去过,那里面的墓碑,是他从前的妻子和女儿吧?”
许母、大惊失色,“你怎么……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
“娘,你告诉我吧,这事关父亲的安危!”许嘉月心中担心父亲,只好拉着母亲的手祈求道:
“娘,这才父亲和伯父失踪是不是和伯父的原配妻子有关?她还活着是不是?”
许母却死死地咬着牙,不断摇头,“月儿,这件事你不要管,你也不能管!”
许嘉月不可置信,“就算父亲有危险你也不愿意说?”
许母叹了口气,目光飘向了远方,带着一丝惆怅和一丝解脱般说道:“若真如此,那也是我们的命。”
许嘉月从母亲这儿问不到线索,只能把目光放到那个有墓碑的院子,那个院子早就被封起来,谁都不许进去,许家二房一般也不会踏足。
许嘉月想法子支开了园子外的守卫,时隔多年,她再一次进入了这个让她内心恐惧的地方。
如她记忆中一般,院子中间有两座写着“秦惜兰”、“许嘉玉”的墓碑。但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小时候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比如,墓碑是被锁链锁住地。又比如,两座墓碑周围布满了摆放在一个法阵之中。
许嘉月瞳孔紧缩,“秦惜兰、许嘉玉……”
她只觉得头剧烈疼痛,一阵天旋地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