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顺着车牌号查到了北郊。

特地牵来了一条搜救犬,就在附近巡街,接到了纪闻舟的留言。

北郊俞中路第三户。

许睿扫了眼地址,顾不上跟纪闻舟通讯。他现在就在北郊,当即带着狗赶了过去。

双层自建房大门紧闭,高墙显然跳不过去。

许睿脸色冷凝不想浪费时间,松开狗绳上车挂挡,挂挡开车直接对着铁门撞了上去。

连撞三次,红铜大门应声而开。

许睿下车刚找工具撬开了门窗,搜救犬却死死拽着他往扯,“去——”

他轻踢了一脚,狗突然叫了两声当先冲进客厅。

许睿还没迈出步子,轰然间爆炸声直抵耳膜,现场石破墙倒,碎片纷飞。

石墙砸在了他的脊梁上,口袋里的手机掉出来,震颤了两下黑了屏。

蓝牙耳机里提示无人接听。

五分钟后。纪闻舟把车在路口停靠,在第三户门前,瞥见了许睿那辆几乎被撞废的保时捷,迈步走进狼藉一片的爆炸现场。

他捏白了指骨,搬开砸在许睿身上的横石,探了呼吸把人扶到车上,迅速赶往医院。

许睿被抬上急救推车前迷迷糊糊睁开眼,扯住了纪闻舟,“房间里还有没有人……”

“她没事。”

纪闻舟把许睿的手推回去,转过身脸色沉凉,步伐急迈,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白龙刚从窗户爬出来,踩着空调外机往下跳。

回眸对上了窗前暴怒无声的纪闻舟。

白龙心底一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还活在眼前,咬牙就横心往下跳,在草坪上滚了数米。

却不知道,年萍早就派人盯住了四周。

刚爬起来撒腿跑,保安电棍挥舞,白龙顿时浑身过电瘫软在了地上,被几人连拖带拽带了回去。

……

冬阳精神病院,迎着傍晚的晚霞。

探访的家属依次离开,灰墙电网外一辆辆车驶入高速公路,只有一辆沃尔沃s90低调的隐入树影。

苏枳被送进来的时候仍然不断挣扎,被判断具有攻击性,但她来的突然,医院病房不足被暂且安置在了四人间。

一帘之隔的隔壁病**,是个头发白尽的耄耋老人,自从家属带着孙子过来探望过后,他就一直张嘴发出“咿咿嗡嗡”的噪声,像个破口发霉的风箱。

苏枳被约束带控制一下午,仍然没有死心的放弃挣扎,她双眼通红,试图用水滴石穿的意志摆脱控制。

护士过来做巡房记录,见状摇着头见怪不怪。

这种情况被送进来的病人没一千也有八百,她从一旁拿起麻醉针,动作娴熟,“放松肌肉,不然打完针会起青疼上几天。”

苏枳眼见着白色粘稠**被推进胳膊,挣扎着挪动手指,扯住她的白大褂,目光炙热:“求求你,解开我!我没发病!”

“你老公正在跟院长交涉,等到挪出来单人间,我就解开约束带,推你过去……”护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细语的安抚声逐渐模糊。

苏枳感觉自己在耳鸣。

她头疼欲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眼前的都是真的。

护士哀叹的给她盖好被子,给一旁病床做完记录,背着监控在门外刷了会儿手机。

有钱人住个精神病院都要享受特权,管什么重症轻症,一句话就要人天黑之前搬完。

她咬着笔杆子,见那个清俊挺拔的男家属跟着院长一同走过来,连忙藏起来手机:“院长好。”

许岸燃颈侧纱布换上了敷料贴,站在病床外。夕阳投在苏枳的脸颊,碎发也染上了金光,只是指尖一碰即破,宛如镜花水月。

“刚打了麻醉针,正起效。”

护士说着近前解开了约束带,动作熟练的把人往急救推车上搬。

后背颠了一下,苏枳陡然醒了过来,挣扎间摔了下来,掀翻了多功能护理车。

之前在市区别墅里,纪闻舟给她打过几次麻醉针,大概是有了耐药性,她才能从昏沉里醒过来,伸手抓摸趁手的工具。

许岸燃推开护士,白着脸攥住她伸向医用剪刀的手,双手将她打横抱起。

“我、我打了针的……”护士嗫嚅着跟院长解释,急忙过来帮忙。

许岸燃漠视而过,脸色铁青的把彻底挣扎不动的苏枳抱到单人病房,捏着她的下巴。

胁迫:“你如果还这么想不开,我只能把你多留在这里几天了。”

苏枳直勾勾盯着他逼在眼前的脸,仿佛透过了他的镇定沉静的伪装,看穿了他内心的阴暗抓狂歇斯底里。

也不知道是麻醉针里掺了多少水分,能让她睁眼到现在,熬的眼圈发红。

“这样怎么能睡得好呢。”许岸燃抚摸她眼尾,心疼的叹气:“要我叫人再帮你打一针吗?”

苏枳咬着下唇,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许岸燃低头碰了碰她脸颊,“等你睡着我就走,明天醒来你可能见不到我。不过别担心,我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也不会让人虐待你,每天都会抽空过来陪你说话。”

他期望从她脸上看出不舍跟依恋,但是她除了恐慌不安的拧着眉心外,只是蜷缩在被子里,言语跟行为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挽留。

于是他轻轻沉气,拿开手叮嘱:“医生和护士我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温柔耐心的开解帮助你,你好好表现阿枳。等你变得不再对人有攻击性,有机会出院,会有人打电话通知我。”

他费尽唇舌,换不来她睁眼再看他一次。

站在原地注视几分钟,缓缓走出了房间,把这里交给接班护士。

苏枳紧绷神经,把手塞进枕套里,扣烂了枕芯把手里东西藏了进去。

缩手在被子里蜷缩了一下,目光逐渐茫然朦胧。

她偷了那个老人的玩具,希望有机会道歉。

“我一定注意,院长。”

护士目送领导送家属离开,低头连忙走进病房,轻手轻脚把熟睡中的病人重新绑上约束带。

原本打了麻醉,就是想让她冷静下来能睡个好觉,没想到病人体质特殊,硬是抗了药效闹事。

检查全身没藏东西,护士把被子替她盖好,轻声掩上了门。

苏枳直到第二天醒来,也没能成功获得自由。

她从恐慌中醒来,急于确认自己的东西还在不在,却发现自己双手动不了。

好在转头时感受到了枕头下的凹凸不平。

护士定时过来给她喂饭,做了整整一上午心理辅导,直到确认她真的没有对抗性之后,才看着她把药咽下去。

解了约束带,用保温杯倒了温水给她。

“活动四十分钟,午饭前我会过来。”

苏枳双手微抖捧着保温杯,知道透过单向玻璃护士在观察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服从麻木。

她不知道人会什么时候走,足足等分针跳了十格,才仓促翻出枕头下的手表。

是昨天同房老人从孙子那里得到的纪念品,遍布着磨损痕迹的通话手表,不知道已经被市场淘汰了多少年。

深蓝色塑料壳棱角泛着灰白褪色,看起来像跟废品玩具无两。

苏枳躲在枕头后,祈求着它能正常开机。

拇指大显示屏闪屏数次,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才勉强跳出来主页面,却因为误触服务短信,卡在短信页面无法返回。

苏枳只能精练言语,一条短信编辑不超十个字,匆匆发送给纪闻舟,心却一直悬着。

不确定在模糊的分辨率跟卡顿中,自己有没有打出正确的内容。

她想再弥补重新编辑。

屏显却毫无预兆的熄灭,大概是仅剩的电量耗尽,再怎么开机也没一丝反应。

苏枳把东西塞回枕头里,只能心底不住祈祷。

祈祷短信提醒足够及时,祈祷他不要太快找到那处房子。

她捡起弹壳时,嗅到了沙发下有炸药的味道,立刻就有不可抑制的恐惧。

只能毫无选择的搏一把,试图杀掉许岸燃,或者让他愤怒杀了自己,好让一切结束。

偏偏天意难测,处处偏了轨。

别救我,有炸药——

苏枳颓然瘫靠在枕头上,仿佛将死之人倒数着钟声,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那个不堪回想的噩梦成真。

……

白龙鼻梁骨裂,腥黏**糊面也说不出纪闻舟想听的话。

问别的他都有将功折罪的可能。

唯独许岸燃把那个女人送到了哪里,他喉咙都嘶喊哑了,是真的不知道。

纪闻舟处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整个被黑暗笼罩,状态失常,目光漆黑无底。

哪怕白龙已经承受不住,耳鼻溢血。他也冷漠的像个黑洞,吞噬一切无动于衷。

“给许岸燃打电话,你知道怎么讲。”

丢在地上的手机,“嘟嘟——”直响。

白龙呕咳出卡在嗓子里的血水,躺在地双腿**,伸手够了够手机。

竭力保持清醒有用,正常跟许岸燃通话。

但刚迂回完问到正题,才提了“苏枳”两个字,手机屏幕瞬间黑掉。

“喂——喂——喂!”

白龙疯狂回拨,垂死挣扎。

“不、会的……”

“你可以安心闭眼了。”

被判定为没有价值之后,纪闻舟不顾白龙的抱腿,对待死物一样抬脚踹开,沉脸离开了房间。

在走廊尽头,开窗捻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