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拉着沈言朝的手, 躺在**乖巧地闭上眼睛。

折腾了一晚上,许听闭着眼睛, 知道沈言朝就在身边, 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抓紧他的手渐渐有了一些松动,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传来,沈言朝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手, 起身出了卧室。

他知道她晚上容易做噩梦, 就想着先回去洗个澡再过来守着她,

才走到玄关处, 就听到一声急促稍显尖锐的声音——

“沈言朝!”

被她这声吸引,沈言朝立马转身大步返回卧室, 走到床边坐下,立马将许听整个人抱在怀里,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不怕,听听,我在。”

“不怕,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发觉怀里的人轻微颤抖着, 抱得更紧了, 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嘴里不停安抚着。

许是沈言朝的安抚起了作用,许听也慢慢回过神来, 她反手回抱住他,整个人埋在他的颈侧, 没有安全感极了。

白皙圆润的肩头颤抖着, 小声呜咽着。

沈言朝知道她这是做噩梦了, 抱紧她, 声音低低安慰:“别怕,我就在这里。”

渐渐地,她的抽泣声越来越小。

她从他的颈侧抬起头来,失神的目光最后聚焦在沈言朝的脸上。

她刚从那才噩梦中苏醒过来 ,一时间还心有余悸,拉着他的衣角,紧紧没有放开。

她又梦见了那天的场景,醉酒的男人压在她的身上,她怎么都挣脱不了,漆黑的小巷子安静得可怕。画面一转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地上是四溅的玻璃碎片。两个画面不断交织在一起,一时间让她难以分辨着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从梦中惊醒过来,昏暗空旷的房间,没有了最熟悉的身影。

一股后怕的情绪瞬间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我刚刚做噩梦了。”她的鼻音很重,“醒来就发现你不在了。”

沈言朝被她雾蒙蒙茶眸看得心里顿时一紧,低声跟她说了声:“对不起。”

他又道:“也没有走,回去拿个东西就回来。”

这会儿许听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犹豫了一会,就跟他说:“你回去吧休息吧。”

沈言朝眼里露出浅浅笑意,反问她:“不怕了?”

许听:“可是……”

“我陪你就不怕了。”他低头看她,打断她的话,“我在,你不需要那么勇敢。”

“……”

许听怔然,他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她的心上,那股梦中所带来的后怕情绪也在一点点消散。

“那你不要走,”许听说,“好不好?”

沈言朝怎么会拒绝,点头柔声说了一个字:“好。”

沈言朝也不问她做了什么噩梦,只是把她放在**,弯腰给她盖好被子:“你好好睡觉,我就在旁边守着你,我这次保证这次只要你睁眼就能看到我,我一直在。”

许听牵着他的手,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衬得那张脸更加小了。

几秒后,只见小姑娘不知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睛,松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抬眸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许紧张:“你也上来吧。”

沈言朝闻言怔了下,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听被他看得莫名一阵心慌,几秒后欲盖弥彰地补了句:“我的床挺大的。”

终于在她要扛不住的时候,沈言朝才不紧不慢开口:“你一个人睡就好了。”

还没等许听失落,就听他继续说道:“我身上脏。”语气中对自己颇多嫌弃。

医生多多少少都有些洁癖,沈言朝尤其更甚,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恨不得一天洗三回澡。虽说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但经过一天的路程,对自己嫌弃得不得了。

回家放好行李,接到她的电话来不及收拾自己就过来了。

许听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沉默了须臾后,愣愣道:“我不嫌弃。”

沈言朝轻声一声:“我嫌弃。”

许听还是不死心:“那你洗完澡,再来陪我好不好?”

实在是她太过于缺乏安全感了,这一刻她对沈言朝的依赖达到了极点。

沈言朝没办法,想了想折中道:“十分钟,我回去拿个衣服就回来。”

许听闻言,几秒后点了点头。

沈言朝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一个人怕不怕?”

“不怕。”许听看向他的目光灼灼,嘴角上扬,“我知道你会回来。”

沈言朝也笑了笑,顺从地起了身,并将卧室的大灯打开,房间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随后只见他拿起手机,下一秒就听许听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她为他特别设置的专属铃声。

沈言朝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眸光微顿,随后又变得若无其事,接通电话递给了她:“这样就不怕了。”

等沈言朝走了,许听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她能听见手机里传来的风声混杂着哗哗的雨声。

他没有说话,这一刻许听却感觉无比的安心。

她转头看向窗外不停下着的雨,静静听着雨声,下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停歇的趋势。

片刻后,她出声:“沈言朝。”

“嗯?”

“雨下得好大,你在家好好休息。”许听顿了下,继续说,“不用来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外面雨下得实在是大,就算打伞也不免被淋湿。

他不想让沈言朝再冒着被雨淋得风险赶过来,她舍不得。

反正以前她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一想到他,她就不怕了。

对她来说,沈言朝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她不能再贪心了。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沈言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沈言朝一时间没说话,半晌后沉声开口问她:“我之前才跟你说了什么。”

许听顿时福至心灵,想到了他那句话——

“我在,你不需要那么勇敢。”

她嘴唇微张,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再次攥紧了手机。

最后,沈言朝低声说了两个字:“等我。”

沈言朝住的单元楼离许听住的单元楼很近,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没多久,许听就听到门被拧开的声音。

他径直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只说了一句:“我先洗澡。”说完便往浴室走去。

“……”

许听盯着浴室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浴室空间并不是很大,沈言朝一进去就显得有些狭小。沈言朝伸手撑在洗漱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人衣服湿了大半,黑发垂落再眉眼上,那双幽深的黑眸蕴藏的情绪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淡而又漠然,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冷厉。

浴室很安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听对他说的那番话在脑海里回**。

这是她对他的坦白,她不相信自己会接受这样的她。

一字一句都是对自我的剖析。

她说——

“我很害怕。”

“没有一个人救我。”

……

沈言朝终于明白。

她为什么怕黑,为什么抗拒他人的触碰、为什么会吃那种药以及为什么总是不愿提起过去。

早在她从申市回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她要说的就是这些。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就在除夕那晚上,他看见了她落在桌子上的药瓶。

白色的瓶身上标注着药名——

氟西汀。

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了。

厌食症他也早就隐隐有预感,许听的情况不仅仅是没有食欲那么简单。他针对她的情况咨询了医院精神科的医生,很大可能是厌食症。

他喉咙传来一阵莫名的的痒意,喉结上下滚动,眼睑下至垂眼,移开了目光。

手按住洗漱台的一角,因为用力过度,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

……

等他从浴室出来,抬眼就看见有人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拿着毛巾的手顿了下,而后随意地擦了擦,便放下手将毛巾搭在肩上。

沈言朝没有马上上床,而是坐到床边,瞥了眼她,语气无波无澜:“还怕吗?”

许听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轻声说了一个字:“怕?”

“那还不让我回来?”

许听被噎了下,几秒后才瓮声瓮气道:“雨下得好大,我不想你再被淋湿。”

说完眼睛仍紧紧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倒是不害羞了。

沈言朝无奈,她怎么不知道为自己多考虑一下。

“如果我不回来你要怎么办?”他问。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之前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

已经习惯从噩梦中惊醒,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有时会干脆直接起来工作,有时也会睁着眼睛到天亮。

许听下意识咬唇,下颌忽地被人捏住。

“别咬自己。”

她怔愣地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呆呆地哦了声。

沈言朝也放开了他,眉头微皱:“怎么老是喜欢咬自己?”

这个许听也不知道,一紧张或是局促时就喜欢咬嘴唇,她自己都没有这个意识。

距离拉开,突然一滴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将她放空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洗完澡的沈言朝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头发只是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眸如点漆黑,冷白的肤色衬得那颗眼尾的红痣无比艳丽。看向她时,薄唇微抿,泄露出一丝本不属于他的情绪。

只见他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短袖,下身则是一条灰色的家居裤,额发乖顺地垂落再眼前,比起之前的衬衣西裤,少了些成熟感,多了些少年意气。

蓦然间,许听好像透过现在的他看见了少年时期的沈言朝。

心跳在一瞬间骤然加快。

没人开口说话,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无比庆幸,窗外的雨声极大地掩盖了她擂鼓般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