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医院匹配的结果出来, 就得知沈言朝明天就要回来的消息。

连日来积压在心里那些阴郁的情绪也随着这个消息消散了不少。

刚好明天她轮休,可以去高铁站接他。

心里做好了这个打算, 但她并没有跟沈言朝说, 而是不动声色地跟他套话。

许听:【你明天几点到啊?】

收到这个消息时,沈言朝正在车站检票,看到消息,冷淡的眼神明显柔和下来,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 而后眸光闪了闪, 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全部删除, 重新打下一行字——

【明天下午5点左右。】

等了几秒,见她没回又发了一句话过去:【要来接我吗?】

发完, 沈言朝将手机装回兜里,进了车站。

许听不承认自己的心思被那么容易拆穿,咬唇,片刻后干巴巴地回复道:【不来。】

几秒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 又后知后觉补充道:【我明天还要上班。】

片刻过后, 那头的人没有发消息过来, 但已经得知了想要知道的答案, 许听露出浅浅的笑意。

昨天晚上,她一整晚上都没怎么睡, 才跟沈言朝发完消息,困意就一阵阵涌来, 就这样任由自己的意识跌入到黑暗中。

窗外的太阳已经慢慢落入地平线, 窗帘没有拉紧, 落日的余晖透过白色的窗纱溜进房间, 投射在浅色的**。

不知过了多久,橙黄色的天空逐渐被黑暗侵占,许听才慢慢转醒,她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看向窗外,天色已经黑尽,房间安静得可怕。

她直直看着窗外,头脑放空,双眼没有任何家焦距,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道落在哪一个点上,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

她一向不喜欢睡午觉,每次醒来周围都太过漆黑安静,总让她有种被世界遗忘的错觉。

晚风将窗纱轻轻吹起,双眼也慢慢有了焦距,她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但随之而来时梦中的记忆,现在越来越清晰,只要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会控制不住出现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鲜红的血红得刺眼。

从南江回来那天,她遇见了许文成一家在餐厅吃饭,其乐融融,但他们好像没有看到自己。

那天的回忆再次翻涌,画面清晰到可怕。

她听见许若晴问许文成:“爸爸,姐姐好久都没有回来了,要不我们给她打个电话吧,“

一提到许听他的表情瞬间跨了下来,“打什么打,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了,早知道就让她跟着她妈了……”

也自从那天后许听的失眠再次复发,即使很困,也迟迟睡不着,就这样睁眼到天明。

她知道她的病从来没有痊愈过,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她抱着自己,双眼放空。

在一刻,她突然很想听到沈言朝的声音。

下一秒她拿起手机打通了沈言朝的电话,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沈言朝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听听。”

许听握紧了手机,这一刻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嗯”了声。

但沈言朝很快就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声音沉了下来:“怎么了?”

“……”

沉默了须臾,那头的许听才小声开口:“沈言朝,我想你了。”

“你开门。”她听见他说。

“嗯?”

“不是想我了吗?”顿了几秒,沈言朝的声音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我就在门口。”

几秒后,许听的才彻底回过神来,确定这不是幻听,她没有说话,丢下手机,打开灯顾不得穿鞋,就慌不择路地跑向门口,期间不知道撞倒什么东西,她也顾不得。

门被打开,走廊上的光瞬间涌了进来,露出沈言朝那张清俊冷淡的脸。

明明才一个多星期没见,但许听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手里还扶着门把手,就这么看着他,慢慢的眼前一片模糊。

沉默了不知多久,他略显无奈的声音响起:“怎么不穿鞋?”

许听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又重现变得清晰起来,不自在地说道:“我忘记了。”

随后只听沈言朝轻叹一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抱起,身体突然被腾空,她下意识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开灯。”

许听这才伸出一只手将客厅的灯打开,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沈言朝把她放在沙发上,这才看清,她不仅没穿鞋,而且身上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白色睡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两只纤细的手臂。

“不是说明天下午才回来吗?”许听乍然看见他,那股心慌又再次涌了上来。

沈言朝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随意道:“不是想我了吗?”

“……”

“他们明天统一返程。”沈言朝说到这顿了下,嘴角勾起,“我提前回来了。”

“为什么?”许听呐呐问道。

沈言朝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我想你了。”

不仅她想他,他也想她了。

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索性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能听见窗外喧嚣的雨声。

她十指交缠着,她想到了自己之前做的决定,紧张、慌乱、害怕各种纷繁的情绪都伴随着这常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沈言朝。”她喊她的名字,声音颤抖着,“我们会分手吗?”

他那么好,好到她舍不得放手。

她以前明明没有那么贪心的。

只是偶尔看他一眼就够。

但她不能那么坏,沈言朝他值得更好的人。

她一直都不愿谈起她的过去,以为只要他不知道,那些不堪晦涩的过去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她原本以为可以等病好了再跟他说,可是她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说完这句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

她手指蜷缩在一起,指甲深陷到掌心,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一股酸涩涌上鼻尖,喉咙也莫名变涩。

谁会选择和一个有心理疾病,精神状态不好的人在一起。

连她的父母都不爱他,还有谁会爱她。

那些念头不受控制的冒出来,怎么都压制不住。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努力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努力去生活,努力去治病,但她不管怎么做,都好像逃脱不出那个怪圈。

“为什么会分手?”沈言朝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眸色很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很久之前,许听一直都在思考怎么跟他说,怎么说都掩盖不了那些不堪晦涩的过去。

她不知道,也不敢设想沈言朝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但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说,后面她就会没有勇气再开口。

现在天气不是很冷,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子被挽起,露出手腕上那块她送的手表。

她垂下眼,盯着那块手表,不禁有些失神。

“沈言朝。”

“嗯。”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半晌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

闻言,沈言朝抬眸,眸光渐深,语气也沉了下来:“我不想听。”

“我五岁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我。”说到这许听顿了几秒,“他们甚至为了能不要我打官司,最后法院将我判给了我的父亲。”

“我母亲打完官司就去了南江,两人都在两个月后再婚,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比我小两岁。”

沈言朝如墨的眼瞳盯着她,面容在背光下显得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我说了我不想听。”

许听再次开口,在叙述这些时声音很平静:“我父母都不喜欢我,都嫌我是个拖累,高考我选择去了申市,在此之前再也没有回来过。”

像是想到什么,喉咙像是被湿的棉花堵住,她的语气有些艰难:“去年一天晚上出任务回来,我遇到了一个醉汉。”

“那天晚上天很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把我压在地上。”

“许听!”沈言朝脸色冷得可怕,径直打断她的话。

“没有人救我,我只能自救,我拿酒瓶砸了他的头。”她的声音越来越哑,眼神也开始有些失焦,“后面我报了警,那个人被判了五年。”

那件事发生之后,很多人劝她私了,说是这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会影响她的名声,可她还是一意孤行选择起诉那个人。

她视线轻移,看向沈言朝,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对着他重复着之前那句话:“没有人救我,我只能自救。”

就像这个世界没有爱她,她只能自己爱自己。

她只有她自己。

“我也很严重的厌食症和抑郁症。”

许听低头,不敢去看他,眼眶却莫名红了,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厌食症和抑郁症越来越严重,整晚整晚失眠,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说完,沈言朝没说话,房间寂静得只听见雨声。

那些念头再次浮现,占据了她整个思绪,让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他。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许听心里满是密密麻麻、不可言说的绝望和悲观。

她忍着鼻尖的酸涩,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其实也没有很难过,只是会忍不住有些遗憾。

遗憾没能和爱了那么久的人有一个好的结局。

就算沈言朝因为这些和她分手们也没关系,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结果。

但她还是很想跟他说,她已经很努力,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再给她一点时间。

可许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坦白这些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没有勇气去奢求沈言朝在知道她所有不堪后,继续选择和她在一起。

她能接受他所做的一切选择,就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坦然接受命运给予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