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驶过雪山,驶过草原。

原先也就只有他们,但在途中总会遇上别的车队,渐渐的,他们的队伍开始壮大了起来。

车队经过山脉,最终停留在山脚下。

半路跟车的车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即便是跟了有段时间,顾知微也不忘教导两个孩子。

不论何时,都要对陌生人怀揣着最大的恶意。

因为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她抱着云宝从房车上下来,大家都忙碌着开始扎帐篷。

冯渊正在照照例检查裴馥锦的身子,她是路上唯一的孕妇,还是在孕早期,当然得格外重视。

“冯医生,其实你不用这样细致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倒是微微,我怎么觉得她最近越来越瘦了,我看她胃口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裴小姐放心,水土不服而已,有江二爷在,她会好起来的。”

冯渊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

顾知微的身体状况,目前就只有她和江二爷知道。

不过也不算是太糟糕,但天人五衰,必须得尽早干预,不然她迟早都会发现自己身子不对劲的。

“顾大少爷,要和我一起下去走走吗?”

裴馥锦对顾铮发起了邀请:“我看他们今天晚上好像要在山脚下举办篝火晚会,很热闹。”

对于顾铮这个大影帝,大家多多少少都还是听说过的。

只是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

不仅如此,还有那位财阀大亨江时晏,顾家公主顾知微,裴家掌权人裴馥锦。

那一车子,全都是帝都的重量级人物。

原先他们还是有些拘谨的,觉得他们那种阶层的人,肯定是不屑于和他们一起旅游的,毕竟层次差太远了。

结果相处下来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相反,还十分的接地气。

其实说到底,再厉害的人,也不过都是普通人。

生而为人,那就人人平等,从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咱们得去林子里找些柴火,这篝火晚会才举办的起来,就得辛苦各位姑娘仙女们,帮着弄些吃食酒水了,车上都有,想吃什么咱就弄什么,吃的开心,玩儿的尽兴!”

队伍里有个胖胖的男人大声说着。

他也是跟车的队伍之一,带着一家四口出来旅游,看上去也是个家庭幸福美满的。

男人们都纷纷起身要去林子里找一些柴火。

当然,还得留下一部分男人来当主力,一应对一些突**况。

毕竟这个地方有些偏院,如果遇上坏人或者野兽,也好保护她们。

胖乎乎的男人正招呼着其他人一起进林子的,结果等到了江时晏时,却又讪讪地离开了。

没别的,主要是江时晏这个人吧,除了在面对顾知微的时候,其余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的。

反正这一路上,他们就没见过这男人笑过。

当然,面对妻子和孩子的时候,他就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那个……就劳烦江总,江二爷,和其他爷们儿们留下来,一起保护这里的仙女们了!”

胖男人知道江时晏是个不爱搭理人的,索性连问都懒得问他。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这可是个和他们接触交流心得的好机会呢。”

顾知微过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问。

孩子们早就撒欢儿似的玩儿去了。

“我去了,你怎么办?”

不论何时,他都不会让顾知微一个人待着。

顾知微抿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哪里需要你时时刻刻地看着?”

真把她当小孩儿了?

不过自从出来后,顾知微觉得自己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尤其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能看见江时晏,那种感觉,真好。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更不用时时刻刻将自己关进实验基地,不停地做实验搞科研。

偶尔让自己放松,也是很有必要的。

“但我看不到你,会很不安。”

男人当真就实话实说了。

“那二爷现在是变成老婆奴了,不怕别人笑话吗?”

“他们不敢。”

江时晏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轻轻搓着,给她取暖。

现在春寒料峭,真正的春天还没到来呢,冷得很。

顾知微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一声闷响,那是从林子深处里传来的。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听见了。

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顾知微和江时晏都听出来了。

那是枪,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是枪吗?”

“不能吧?这么偏院的地方,怎么会有枪声?”

“会不会是猎人打猎什么的?”

他们开始害怕起来,纷纷找到自己的孩子上了车,根本不敢下来。

“都回车上去,千万别下来!”

江时晏意识到事情不对,立马就往林子里走。

“我也去!”

他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顾知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一同前去的,还有冯渊,她是这里唯一的医生,如果有人员伤亡的话,至少还能及时抢救。

然而等他们感到林子里时,里面却安静的可怕。

所有人在听见枪声后,都第一时间撤离了。

渐渐的,冯渊越来越不安了。

“你们看见韩四了吗?”

“你们看见他了吗?”

所有人都在摇头,所有人都出去了,唯独不见韩四。

“韩四!”

冯渊开始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没有回应,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一个小时后。

他们终于找到他了。

那个男人,躺在一堆枯叶里,身下的血淌了一地。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眉心中间赫然是一颗血糊糊的洞口。

那是只有狙击枪才能造成的伤口,冯渊就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思考和行动能力一样。

她目光静静地看着他,很久很久,安静到四周仿佛连呼吸都失去了。

“韩……韩四?”

死了,他……死了?

怎么会呢。

终于,她踉跄着上前,摸到了他还未完全凉透的尸体,眼泪决堤,汹涌而出。

“不会的,不会的,你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

冯渊开始给他做心脏按压,开始做着自己毕生所学的抢救手法,企图将他抢救过来。

但终究是无用功。

她握着韩四的手。

“韩四,你眼睛还睁着,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呀。”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不断地去亲吻他的唇,亲吻他的眼角。

但不论她如何努力,如何去做,他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再也不会有人那般亲昵而眷念地喊着她阿渊了。

那一瞬,她心如刀绞,唇被咬到了发白,口腔里溢满了血腥。

时隔多年,每每冯渊想起他安静地躺在枯叶里的模样,都心痛难忍。

哪怕在那之后,江时晏不惜用一切手段,将狙杀了韩四的人挫骨扬灰,冯渊也未能从那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她以前是不信情爱的,总觉得这世间最无用的就是情爱。

情爱使人昏聩,情爱使人……痛彻心膂。

眨眼不过二十余年过去了,每年冯渊都会带着孩子去给韩四扫墓。

告诉他,墓碑上的人,是他的父亲,是个顶顶厉害的人,他无所不能。

直到人生圆满,她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行装,去找韩四了。

余留在桌上的,只有一瓶又一瓶的药,曲终人已散。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