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举成名(2)

4.一举成名(2)(本章免费)

“别以为你倒了几张票,弄了几个臭钱,就能不可一世。

”刘子翔咬牙切齿:“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回来上班,要么滚出我车站!”“你敢打我?”待刘子翔松了手,李财旺抄起一张木椅气势汹汹地朝刘子翔砸去,刘子翔眼明手快,挥手将砸过来的木椅隔开,趁李财旺收势不住,顺手把他掼倒在地,拽住他的后衣领倒拖着往外走。到了楼梯口,刘子翔不知哪来的神力,血气一涌,双手举起李财旺就往下摔,幸亏被几个职工慌忙抱住了,没摔下。饶是如此,他气一滞,手一松,李财旺还是掉下来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电闪雷鸣一般,容不得人细想。大家都目瞪口呆。隔了会儿,才有人回过神来,连忙下去搀扶起李财旺,心有余悸地察看情况。

刘子翔站在楼梯上,手叉着腰道:“老子从来就不信邪!老子豁出去不当这个站长,也不让你在这儿撒野!”李财旺蜷曲着,脸『色』死灰一样惨白,牙关不停地打颤,浑身透凉,半天没吭出声。

“好,好,摔得好,把他摔成脑瘫!”货运员赵小玫在旁边兴高采烈地叫嚷。

我的妈,姑娘家的,这么恶毒?大家听了脑门直冒冷汗。

任杰候赶紧叫众人抬李财旺去了医院……

刘子翔一举成名,在段里掀起轩然大波。太强悍了!太奔放了!这个家伙怎么就混进了干部队伍,还当上了三等站的站长?他不直接去当土匪,真是埋没了!

“刘书记,你去调查下。这家伙,怎么跟个土匪一样?”听了汇报,朱段长寒着脸叫来纪委书记刘文初:“都什么时代了,还打打骂骂?什么作风?哼,我撤了他!”翌日,刘文初衔命前往樟树湾车站,进行调查、了解。

打架的事时有发生,有打得在理的,有打得没理的。刘文初在调查中,不少职工都说李财旺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是惯出来的『毛』病,应该有人治治他。目击证人之一的赵小玫更是义愤填膺:“凭什么无赖就能拿钱不上班?有的人纵容李财旺,还不是欺弱怕强!要我说啊,刘站长摔得好,摔得呱呱叫。”“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刘文初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当时的情况,还不就是李财旺行凶打人,刘站长去制止呗。”赵小玫顺便就将李财旺打人行径上升到行凶的高度。“要不是刘站长及时制止,万亮那小身板不被李财旺打碎才怪。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李财旺那个混客根本就是无赖,没有一点江湖讲究,胜之不武都不懂。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混的?”刘文初面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啼笑皆非。代沟!绝对是代沟!他悄悄摇头,继续问:“当时,刘站长是不是要把李财旺摔下楼梯?”“那是。”赵小玫扬头,圆嘟嘟的小嘴一撅,正要兴奋地说什么,突然转念,警惕地看着刘文初,“那是,那是刘站长为了不让李财旺在办公室里闹腾,把他拉到外面去。你想啊,在办公室里吵吵闹闹,多不严肃,还把东西都打坏了。所以,刘站长把李财旺拉到外面去,是为了办公室的公共财产不受损失。”“刘站长不是要把李财旺摔下楼梯?”刘文初追问。

“不是,不是。”赵小玫挥舞胖嘟嘟的小手掌,连连否认:“当时,人多,大家七拉八扯,不小心,就把李财旺给挤到楼梯下了。”刘文初暗笑:这小丫头不傻嘛,反应够快的。他让她走了,又问了其他几个目击者,大家不约而同地否认刘子翔要摔李财旺这个情节。最后,刘文初与任杰候交换了意见。

任杰候巧妙地对刘子翔的粗暴行为表示遗憾:“年轻人嘛,情绪控制不好。嘿嘿!”刘文初是刘子翔的后台,这是全世界人民都清楚的事。这次,刘子翔能够出任樟树湾车站的站长,刘文初是出了大力气的。

“据说,是李财旺先动手打人的。”刘文初慢条斯理地说。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有口皆碑的老同志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隔阂。每次下来,都感觉这个车站太干净了,干净的站台、干净的台账、干净的桌子、干净的黑板报,干净得很虚假。

“是的。可——唉,职工的觉悟不高,当站领导的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个工作方法嘛,啊啊……”任杰候点到为止。无论如何,站长打职工,问题的『性』质发生了逆转。现在已无须他多言,等着看上面的处理结果吧。

刘文初暗道:李财旺这个祸根是你任杰候埋下的,没有你的周旋和纵容,他能这样猖狂吗?刘文初好容易收敛起厌恶的心情,平心静气地交换了意见,回段里去了。他没有与当事人刘子翔碰上面,刘子翔正好休息,回林州的家了。刘文初悄悄打了个电话,让刘子翔晚上去他家里走一趟。

晚上,刘子翔去了段纪委书记刘文初家。刘文初好喝茶,刘子翔在Y县弄了袋当地名茶“狗脑贡”来,进屋跟刘文初的妻子陆姐打了招呼,递过茶叶。陆姐责怪道:“小刘啊,你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嘿嘿,老是来蹭书记的好茶,不好意思啊!这次弄了点土特产来糊弄书记。”“去吧,他在茶室等你。”陆姐轻轻地笑问:“你又惹事了吧?”刘子翔嘿嘿笑着,穿过客厅,去了一间专门辟下的茶室。茶几上一盏吊灯,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茶几是一棵巨大的树蔸,天然的面庞,如一位少『妇』,淳朴而又姣美,清漆下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历历在目,四只天然的腿,如苍龙般盘曲而又遒劲。

刘文初熟练而悠然地沏着茶。先将壶水烧沸,然后将小茶壶及口不盈寸的小茶杯烫热。温壶、烧壶、运壶、斟茶的规程一气呵成,自成妙境。所沏之茶,水『色』金黄,清香扑鼻,回味甘醇。

倒好茶,刘文初道:“来!喝茶!”刘子翔两指捏着发烫的小茶杯,先闻一闻沁人肺腑的茶香,再慢慢品饮,齿颊留香、韵味十足。

刘文初用食指轻压壶顶盖珠,中指、拇指紧压壶后把手,将茶汤轮流注入几只杯中。每杯先倒一半,周而复始,渐渐加至八成,让每杯茶汤气味均匀。

“说说看,为什么要这样?”刘文初问。

“当时脾气来了。”刘子翔老实交代。

“想过后果没有?”刘文初琢磨他是不是在香花岭车站压抑得太久了,需要发泄。

“想过,无非不当这个站长了。”“真要摔出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你就是改不掉这身匪气。”刘文初声『色』俱厉:“胡闹!”“是,是,是胡闹。”刘子翔嬉皮笑脸:“这次的事,段里会怎么处理?”“你干好你自己的工作。车站的工作,要尽快上手,把握重点,搞好团结。特别要注意与任杰候的关系。”刘文初白了刘子翔一眼。

“我会努力跟他搞好关系的。”这些天,刘子翔已渐渐感受到了任杰候的阴影。

“樟树湾车站是个敏感的地方,各方面牵涉的关系复杂,要特别当心,要讲究工作方法。现在什么事都离不开关系,不讲关系肯定是行不通的。关系是门学问,复杂而又微妙,谁也不能置身度外,但又不能沉湎其中。置身度外,将四面楚歌;沉湎其中,则乐不知返,终将不能自拔。”刘文初端了杯茶,向刘子翔示意。刘子翔几乎无地自容,一个劲地嘻嘻傻笑。

敲也敲了,训也训了,刘文初随后问道:“读过《曾文正公文集》吗?”“以前粗粗地读过,印象不很深了。”刘子翔惭愧地回答。

“应该仔细读读,对你今后会有帮助的。”刘文初到书房里拿了一套精装本的《曾文正公文集》递给刘子翔:“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记得抽时间仔细读一读。曾国藩有这样一句话,‘大抵人道害盈,鬼神福谦。傲者内情其才,外溢其气,其心已不固矣’。这句话说的是,人不能太傲气,要善于内敛,蕴于里而不溢于表。平易才能近人。”“我记住了。”望着刘文初眼镜片上闪过的光泽,刘子翔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儒雅的气质,那种仿佛从前士大夫般的淡定从容。这位就是当年作为第三梯队重点培养的对象,30出头就出任了副段长。他曾东渡日本深造,回来后,竟阴差阳错地在这个副职上坚忍不拔地徘徊了近10年,令人嗟叹不已。

“管理实际上就是器用之说。要想搞好管理,不仅要有丰富的管理知识和经验,还要加强自身的管理修养。中国古代就讲究格物致知、正心修身。”刘文初边沏茶边从容道:“所谓修身必正其心。心有所忿、有所惧、有所好、有所虑,都是提高自身修养的障碍。”触及刘文初厚厚的镜片后那睿智的目光,刘子翔不禁汗颜。

“来,喝茶!”刘文初边斟茶边慢条斯理地说:“品茶其实是品心,品味自己的心境。茶以叶为形、以水为质、以韵为『性』、以静为仪。这茶叶囊括岩石的韧『性』、高山的灵魂、清风的神髓、甘『露』的清新,脱颖而出的是清丽的仪容、清淡的馨香、温润的知心。茶可以养心,当你静下心沏一壶热茶,细品其精华,你会觉得所有宠辱得失、所有爱恨情仇,在慢而有节奏的过程中显得无足轻重,只有茶赋予的分量才是真的。”刘子翔不住地点头,心里却忐忑不安,段里会怎么处理他,他心里实在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