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传送阵中经过的时间很难真实掌握,既觉得像是过去了千万年,又像是只过去了一瞬间。
庚二说传送阵与其说是传送,不是说是一扇门,蕴含了宇宙规则的阵法把厚土星和蓝星上的某两个点在瞬间对接到一起,只要你通过这个对接点就可以快速来往两地。
第一个发现自己脚踏实地的是四人中修为最高的传山,不过就算脚踏实地,他也觉得地面踩着就像棉花一样软乎,脑子也晕沉沉的,双腿更是软绵绵。
“这是哪里?”桃花趴在己十四身上迷糊地问。
庚二坐在地上揉揉眼睛,呆了一会儿道:“哦,是我们之前待过的地方。”
传山和清醒过来的己十四也认出了这里,虽说事隔较久,但这里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想忘都忘不了。
“怎么会回到矿坑底下来了?”己十四转头四处看,顺手推开趴在他身上不肯离开的桃花。
听到己十四的提问,庚二不好意思地答:“这个坐标我印象比较深,所以……”
所以他们就故地重游,再次回到了当初被传送走的云山煤矿中。
“我还以为这里已经全部塌陷了。”传山抬头打量着这不算小的空旷空间有点惊讶。
“这个煤矿相当大,不可能全部塌陷。当初爆炸的余波也有很多被当初困住磔魇的阵法给抵消掉了。”庚二回答。
说到磔魇,传山看向己十四,他想到了投入杀戮之剑的磔魇的一缕元神。
桃花随手扔了几颗种子到四周,种子刚刚落地就开始抽芽长枝,不到三眨眼的工夫就进入了成熟期。
看露在地表的植物特征,传山猜测应该是一种藤类。
藤类在人们眼睛看不见的地底下、山壁中迅速蔓延。
过了一会儿,一支藤条伸到了桃花面前。
桃花轻轻爱抚着伸到他面前的墨藤,过了一会儿道:“外面有人类在活动。这里似乎是一个出产并不丰富的灵石矿。”
传山等三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
“看来青云派和朗国并没有放弃这里。”
“灵石矿可不好找,就算出产少,只要还有,他们就不会舍得放弃。”
己十四看了看周围,忽然道:“我们要怎么出去?”
桃花立刻上前献殷勤,“十四哥哥你不要怕,想出去很简单,人家这就让人家的小宝贝们找出一条路来,找不出来就开出来,总之一定会让十四哥哥你出去啦。”
看桃花主动表现,传山也懒得出手,拉过庚二,跟在了己十四后面。
在离传山等人约一里地左右,一个深深的长条形矿洞内。
一排矿奴正拖着沉重的煤矿排着队挨个交货,四名负责收矿的狱卒正骂骂咧咧地催促他们,还有八名狱卒则手持出鞘的大刀负责守卫和监督。
这些矿奴或是朗国的犯人,或是被骗来的长工,或是被卖来的奴隶,最多的是来自羲朝的兵俘。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身份,如今都一样赤身裸/体、全身只着一条勉强遮住□□的肮脏犊鼻裤,裸/露出来的肌肤被一层层的泥土和炭灰包裹,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到眼白,其他地方都浑身一色,乌漆麻黑让你完全分辨不出他们原来是什么模样。
在青云派的支持下,朗国到底还是没有舍得放弃云山下这个大煤矿。
因有前车之鉴,朗国对后送来的矿奴越发苛刻和严厉,就生怕他们再闹出杀死狱卒、炸掉煤矿的疯狂事儿,更不用说上次暴动还失踪了一位太子和几位仙长。
逃出去的矿奴有些被抓住,有些逃掉了。抓住的都被直接杀了头,一部分在矿坑底下没有逃走的则成了那位失踪太子的陪葬物品之一。
“走快点!别在这磨磨蹭蹭的!快点!”
“啪,啪”,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爆裂声不停响起。
有一名矿奴挨了皮鞭,身体往前一倒,倒下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奶奶的!不要给爷装死!给爷起来!”
皮鞭不住地抽打那名倒地的矿奴,可是直到那名矿奴的背脊被抽得皮开肉绽也不见他有丝毫反应。
一名狱卒蹲下/身探了探那矿奴的鼻息,片刻后,站起来踹了那矿奴一脚,不高兴地道:“娘的,这批送来的矿奴真是一个比一个差劲,这个送来还没几天就咽气了,浪费老子的粮食!你!还有你!你们俩过来把这烂胚子拖到尸坑里扔了。”
两名已经交过煤的矿奴从队伍里出来,默默地拖起那具尸体向另一条路走去。
另一名正在收矿的狱卒搭话:“这批矿奴死得快是因为这批送来的都是战俘,很多人本身就快死了,大多数人身上还有伤,能撑着走到这里就算命大。”
“死就死,反正俘虏多的是。没有战俘,还可以拉他们的老百姓来。”
“就是就是!最好能拉一批黄花大闺女来。”
听着这些狱卒的污言秽语,好几名矿奴气得身体发抖,有人已经要忍不住,可硬是被后面或旁边的人拉住。
“羲朝那群白痴,早点投降算了,还非要跟我们打。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有仙长护国吗?”
“听说他们的皇帝早就想降了,就是手下几个大将还在闹腾。而且他们要是降得太快,我们这儿不就没矿奴用了?”几名狱卒肆无忌惮地侮辱着羲朝,根本不把这些羲朝俘虏当人看。
“哈哈!这倒也是。走快点!都在听什么?爷爷们讲话你们也敢听!打不死你们这帮烂胚子!”
一名正在交煤的矿奴躲闪不及,耳朵上硬是挨了一鞭子,当即身体一晃就要倒下。
前面刚刚交完煤的矿奴感觉不对,一回身正好扶住那名倒下的矿奴。
倒下的矿奴在狱卒们没有注意到的一刹那间,以极快的速度把一颗不大的硬块塞入扶他的矿奴裤裆中。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回头的!”狱卒一鞭子抽到那名扶人的矿奴脸上。
那名壮年矿奴没有抵抗,被抽得往前一个踉跄,和那名顺势倒在地上的矿奴分开。
狱卒又拿鞭子抽打倒在地上的矿奴,“趴着干什么,还不给爷站起来!要不想干了,直接往尸坑里跳,别他娘的在这里碍爷的事!”
那矿奴被抽打得连连求饶,在他身后正在等待交煤的矿奴一个个就这么麻木地看着,没有人上前帮他,更没有人上前抵抗。
前面已经交过煤的矿奴则在狱卒们的呵斥下,被赶往晚上睡觉用的山洞牢房。
“好了,抽两下教训一下就行了,别又抽死了。让他们快点交货,别他娘的耽误时间,老子还想早点上去喝酒暖暖身,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另外一名狱卒不耐烦地道。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刚才倒下的矿奴被另外两名矿奴扶回了他的牢房。
与刚才的麻木不同,几乎牢房门刚一关上,几名矿奴立刻不引外面狱卒注意地堵在了门口栅栏旁,而这几名矿奴也恰好挡住了狱卒往里看的视线。
外亮里黑,狱卒们就算掌着灯往牢房里看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再被这么一挡,如果不打开牢门细看,基本上就不会发现里面有什么猫腻。
“秋玉,你没事吧?”那名回身扶人的矿奴一把抱住被扶进来的矿奴,焦急地问道。
“郑大人!”
“郑头!”
牢房里的矿奴一起聚集了过来。
“嘘——”
大家立刻压低声音,而且尽量分散开,把郑秋玉和那名壮年矿奴包围在中间。
“没事……”郑秋玉勉强坐起身,对壮年矿奴道:“大人,东西没掉吧?”
“没有。”壮年矿奴立刻从裤裆中摸出那块不大的黑色石头。
“王头,这倒底什么东西,让郑大人费这么大工夫弄出来?”一名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矿奴移到两人面前,好奇地小声问。
其他矿奴也看着两人,也都不明白郑军师找人七传八递又为此挨上几鞭子才弄出来的石头到底是什么重要东西。
“这就是那些修仙者用的玉石。”郑秋玉喘口气,开口解释道。
“郑大人,这世上真有修仙者?”一名矿奴疑惑。
“有。我亲眼看过。”郑秋玉让王标把石头收好。
“那朗国有仙人护国一事也是真的?”
“什么仙人!不过一群修炼了法术却无仁厚心肠的牛鼻子恶道而已。”王标骂。
“那郑大人你弄来这玉石有什么用?”那名少年大约与王、郑两人是旧相识,与两人说话间并无多少拘束感。
郑秋玉无力地笑,“因为这些修仙者也有派别,我上次见到的修仙者就不是青云派人。”
王标忽然打断他道:“你说的修仙者不会就是你上次跑去人家门口跪求了三天三夜,结果理都没理你的那个书生?”
郑秋玉点头,“就是他。我也是偶尔发现他是修仙者,他警告我不准跟别人提起他,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
“娘的!这些修仙者没一个好东西!他还是羲朝人,你那样求他,他却连见你都不见。”王标愤怒。
其他矿奴也纷纷小声骂娘,他们都是羲朝的兵将,王、郑二人被送到这里来后,有人认出了他们,慢慢就以两人为首聚集了一批人。
“据说这些世外修仙者不可过问俗间事。”郑秋玉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讥笑。
“哦?那青云派怎么就这么俗气?”王标冷笑。
“就是为了这些玉石。”郑秋玉闭上眼睛,“自从遇见那名修仙者后,我就开始千方百计打听他们的事,后来发现他们似乎非常重视一种极品玉,甚至会在俗世间想法收购。注意到这点后,我就一直在查羲朝有没有这种玉石矿。没想到朗国那群蠢猪为了羞辱我和大人,竟然把我们送到这里,也让我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王标看向郑秋玉,因为他的名头,大多数人都轻视了秋玉,尤其是那些自认为聪明的朗国人,他们大概从未想过他会落到朗国手里是因为要保护家人和手下将领,而郑秋玉则是为了保他才会心甘情愿的一起被送来朗国。
可怜那些朗国皇族,以为那些牛鼻子给他们下了什么狗屁禁制,他们就可以放心地侮辱、欺凌、忽视他们,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他会让那些朗国人知道,任何一个小瞧郑秋玉和他的人,将来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少年起身捧起放在岩壁下接了一天的一碗水,小心翼翼地递给郑秋玉。
郑秋玉用两手稳稳地捧住,润了润喉,就把水碗传递给了其他人。
“青云派大概是发现朗国境内有大量的这种玉石,可他们怕自己开采会给其他修仙者发现,造成争抢,于是就假借朗国开采煤矿之名,暗中收取这种极品玉,代价就是派一、两名道士帮助朗国守护和开拓国土。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真相就算不是如此,也不会离此太远。”
“原来如此。”王标望着手上那块不起眼的石头,越看越生气,就是为了这麽一个东西!
“你别扔了它。”郑秋玉警告他道。
“我得让那些修仙者知道朗国这里有他们需要的玉石,你手里这块就是证据。只要我们能把它送出去,交到应该交的人手上,它应该就能发挥它的功用,到时候说不定某些修仙者就会为了这些玉石和青云派的那些牛鼻子恶道对上。”
郑秋玉歇口气接着道:“如果……咳咳,如果没有那些牛鼻子搅事,朗国/军队怎么会是我羲朝儿郎们的对手。而且……就算他们没有对上,我们也可以借此敲开修仙者的门,告诉他们,我们知道哪里有他们需要的玉石,表明只要他们帮我羲朝,我们就可以发动整个羲朝之力,帮他们去找这些玉石。”
“对哦,如果我们和朗国一样都有那什么修仙者撑腰,就算皇帝再昏庸……”
“闭嘴!”
“不要胡说!”
王、郑两人同时喝止少年。
少年吐吐舌头并不害怕,甚至直接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大家都说要是我们换个皇帝就好了,最少也要把胡家那些大蛀虫给弄死掉。这样我们羲朝也不会被朗国打得这么惨,都丢了一半的江山。”
不少士兵认同地点头。
“你小子给我闭嘴!”王标气得要揍他。
少年哧溜一下躲到郑秋玉身后。
士兵们都看着少年和王标两人笑。
“小武,以后这种话不准乱说!”郑秋玉教训少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都在朗国黑狱里了,还怕咱羲朝的皇上来杀头吗?”少年不怕死地道。
“扑哧。”一名士兵忽然笑了起来,“王头,这小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大家一起纷纷问他。
“你们不知道,不过王头和郑大人说不定还能记得。约莫五年前的样子,我们甲子营有三个活宝,其中一个领头的叫罗传山,那小子啊,特能搞事,每次都能把王头气个半死……”那士兵挑了些有趣的事说了,最后神色黯然地道:“后来那小子在一次运粮途中不见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
“没有!”王标突然挺起背脊,异常严肃地道:“罗传山没有死,也没有做逃兵。他被我和老郑送去了朗国当细作。后来的两年多里,我军能有几次大胜,能收复失地夺回那几座城池,都跟他暗中报信和安排有关。他是我羲朝真正的英雄!”
众士兵肃然起敬。
少年好奇,“那那位罗大哥他现在……?”
王标和郑秋玉互看一眼,脸色都极为难看。
半晌,王标才低低地道:“胡予父子出卖了他。据我所知……他已经被朗国人折磨死了。”
牢狱里陷入沉默,久久。
“王头,我们反了吧。”不知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而这时,传山四人已经走出云山。
因为有墨藤带路,四人甚至都没有碰上青云派布置下的结界,也没有碰到那些狱卒和矿奴们。
“终于看到熟悉的天空了。”传山抬头感叹。
己十四也道:“是啊,表面上我们才离开这里一年多,可现在我却感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一辈子。”
“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两个大男人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一起感伤了一会儿。
桃花用胳膊肘捣捣庚二,“十四哥哥在这里没有娶媳妇吧?”
庚二回想,“没听他说过。”
“有也没关系,我可以等她死掉。”
“说不定十四兄会带她一起修炼。”
“……死乌龟!”
“烂桃花!”
“被人压的蠢乌龟!”
“没人爱的臭桃花!”
“哇啊啊!你才臭!你才没人爱!”
“哇啊啊!你才蠢!你才被……不对,你想被人压,人家都不愿压你!更别想压人!”
“……人家真的生气了!”桃花疯狂愤怒,照准庚二就扑了过去。
庚二不甘示弱,两只迅速扭成一团。
“这两只又怎么了?有障眼法也不能这样闹腾。”传山失笑,走过去想要分开两小。
结果桃花咬着庚二的鼻子不放,庚二抓着桃花的两只耳朵拼命拧,想要把两人分开都难。
己十四要过来帮忙,传山眼珠一转,示意己十四转身往后走。
“十四兄你要走了吗?”传山故意大声道。
桃花迅速张嘴松开了庚二的鼻子。
庚二在多拧了一把桃花的耳朵后也放开了他。
“十四哥哥等等我!”桃花跳起来就追。
己十四站定脚步,回头。
传山揉着庚二的脑袋,心疼地给他家二龟吹鼻子,“呼呼——不疼不疼,明天给你弄一大桌好吃的。”
庚二捂着鼻子,眼泪汪汪地问:“你会让我压吗?”
“……你那里够长吗?”
“你要多长?”
“……”传山想要撞墙。
好吧,庚二记下了,他家嫩草喜欢长的。
在桃花提着自己两只通红的长耳朵向己十四撒娇抱怨庚二欺负他时,庚二问传山:“底下有不少矿奴,要不要救他们?”
传山从强大的打击中挣扎着恢复过来,摇摇头道:“救他们还要安置他们,还要不能让青云派察觉,现在救他们并不适宜。等我先找到家人,把他们安顿好,没了后顾之忧,再过来帮他们。”
“也是,还不知道这些矿奴从哪儿找来的,是不是好人。”庚二点头。
己十四走过来也说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桃花则根本没有救人的心。
两小的目光不小心接触到一起,“唰!”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两侧。
传山和己十四就像两位无奈的兄长或父亲,只能各自管好自家的货。不过己十四奇怪的是,什么时候桃花就成他家的了?
“传山,你和庚二去找你家人,我也有私事要处理,这样吧,我们先在此分开,等把各自的事情办好后再相会如何?”己十四提议道。
传山早已料到回到蓝星己十四就会要求分开,所以也没有太惊讶,“这是我抽空炼制的传信符,只要不出蓝星,我们都能联系得上。另外,这是一个中等容量的储物指环,大约可以装下一座云山。里面我放了些庚二炼制的丹药和符箓,还有些消耗性法宝,你随意用,不够告诉我,我想法传给你。”
己十四没有客气,接过指环直接套到了左手食指上。
桃花郁闷,他怎么就忘记送十四哥哥好东西了呢?不过一个储物指环,十四哥哥要的话,他可以送他一大把。虽然很想开口让十四哥哥不要收骷髅哥哥的指环,但他也知道如果他开了这个口,以后他想把十四哥哥弄上手就会更难。
“你把自己的神识送进去,让它认主后就能使用。你试试看。”
己十四依言把神识送入指环,因为是无主之物,神识进入的很容易。
“里面空间足够大,谢谢。有个会炼器的兄弟果然划算。”
传山捶了己十四一拳。
己十四露出难得的笑容,把传山给他的传信符一并放入指环中。
“走了!”
“后会有期。”
都是干脆人,没什么废话,四人就此分道扬镳。
传山和庚二一边赶路一边说话。
“你能感觉到我家人在哪个方向吗?”
“你知道。”
“我知道?”
“是。你家人与你有血缘关系,你身体里来自他们的血液并没有完全消失,如果你想,你就可以感觉到他们。试试看,就像你感觉自己的精血所在一样。”庚二引导他。
传山索性找了一座小山头,跳下飞梭,盘膝坐下,开始凝神寻找那隐藏在血脉深处的一丝联系。
约一盏茶后,传山睁开眼睛。
“他们在西北边,离这儿大约有万里之遥。”
“既然找到方向,那我们走吧。”庚二抓着几个野山梨从草丛里冒出头。
两人再次跳上飞梭。
“我感觉到他们都在一起。”
“那是好事啊。”庚二拿起一个梨子在身上擦擦,转头递给传山。
“他们都很虚弱。”传山心里难过,把庚二揽在胸前,脑袋搁在他头顶上,也不接那梨子,让他自己吃。
庚二示意传山咬一口。
传山摇头。
庚二固执地非要他咬。
传山无奈,只好咬了一口。
“没死就是好事。”庚二诚实地道。
传山咽下梨肉,咬他耳朵,“如果不是我,换个人听了你这句话非气死不可。”
“我说错话了吗?”庚二完全无意识。
“没有。你说的对,他们没死就是好事。有你,还有我,他们只要死期未至,我们都能拉得回来。”传山想通了,看看送到自己面前的梨子,张嘴咬了一大口。
庚二自己咬一口,喂传山一口,不一会儿就把几个野梨子全部啃光。
庚二招来一点水,把黏糊糊的手洗干净,抬头对传山道:“以后我也会弄好吃的给你吃,把你喂得饱饱的。”嗯,嫩草一定要好好爱护,千万不能让他枯萎掉。
传山抱着庚二,只觉得心里软软的,软软的。
“我何其有幸,能得你为偶……”
庚二傻笑,有点害羞。
传山忍不住低下头啃了上去。
万里之遥,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概能走个几年,不小心死在路上都有可能。
可对于两个可以直接从空中飞行的修者来说,那只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情。
在快要到达之前,传山收起飞梭,跳下地面,和庚二两人像是普通人一样慢慢朝目的地走去。
“好寂寞。”传山突然开口道。
“嗯,路上都看不见人。”庚二回答。
“月黑风高杀人夜。”男人阴森森地道。
“我觉得是因为大家都去睡觉了。”
“连狗叫都没有。”
庚二感觉传山的声音有点怕人,呃,他想吓唬他?
庚二赶紧前后左右都扫视了一遍,就见漫漫乡间泥土路,只他们一大一小两个黑影鬼气森森地慢慢走过。
他们应该提个灯笼的!
庚二抖了一下,忙道:“你觉得我们要不要通知这里的狗一声,说我们来了。”
“……鸡呢?牛呢?鸭呢?”
庚二踮脚看他的眼睛,“你中邪了吗?”
传山觉得自己确实中邪了,因为他现在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当初想象中的那种衣锦还乡、万人崇拜、亲人泪奔、友人喊叫的热闹场面。
“我以前也住过这种村庄。”庚二忽然道。
“哦?后来呢?”
“……被赶出来了。”
传山压下自己的愤慨,安慰地摸了摸媳妇的脑袋。
庚二委屈地道:“他们说我乌鸦嘴。我本来是想帮助他们,结果他们却……害怕我,还把我赶了出来。”
“你乌鸦嘴,我扫把星,我们俩天生一对。”
庚二扑哧笑了出来。
传山忽然止住脚步。
有不少人从屋里静悄悄地摸了出来。
等了一会儿,传山脸色已经黑得比黑夜还要黑。
因为他们被包围了!
最让传山气不过的是,那些包围他们的人手上还提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庚二也很困扰,问传山道:“你的感觉没错吧?你家人应该在这里吧?别咱们找错地方,进了贼窝什么的……”
传山拉着脸正要叫破那些人的行藏,找个人问话,就听。
“更深露重,夜静人稀,两位朋友好兴致,竟在如此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的夜晚踏月寻……”
“错了错了。”有人在后面提醒说话男子。
年轻男子抬起头,看了看天,非常自然地转口道:“可惜啊,今晚竟然没有月亮,你们想寻芳是肯定寻不成了。不如这样吧,俗话说的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既到家门口,蓬门当始为君开。兄弟们,把灯点起来,看看来的是哪路神仙!”
“罗!传!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跟你哥我吊你那狗屁不通的半袋子文,听得老子我每次都想把你抽死!蓬门……蓬门你个熊!你小子是不是落草为寇了?”
年轻男人手上拿着的鬼头刀掉在了地上,“……哥?!”